深深淺淺五
電影是關於秦朝的。演員都不錯,劇情卻讓我忍不住嘮嘮叨叨地批評。畢竟我是學曆史的,處於維護自己專業的純潔性,我看不慣編造史實。薛一弛比我平靜得多,他聽我批評夠了,才慢吞吞地說:“可是不編得離奇一點,誰看呀?”
他才不懂呢,曆史上離奇的事太多,就像寧國公主的故事。可即使是一棵極好的白菜,也要添點油加點醋,炒出來才好吃。這一點,在茉莉花全部凋謝的時候我就領會了。
寧國公主初見葉護是在可汗的宴席上。當可汗的眾多兒子一起向新可敦敬酒時,葉護排在最前麵。他是太子。寧國公主在長安時就屢屢聽說葉護的名字,就是他帶領回紇的三千騎兵大敗安慶緒的叛軍,收複長安城;也是他攻下洛陽後劫掠三日,令唐王朝頗失麵子,卻還得強裝笑臉,賜物嘉獎。
葉護的年齡比公主大著十幾歲,卻故意大聲叫著“母親“,引得滿帳的人大笑,可汗也笑。寧國公主有些惱火,認為頗失了自己的尊嚴,卻又無可奈何。她暗暗打量這個健壯的漢子,又看看身邊已顯老態的可汗,驀地發現,父子彼此偷窺的眼光都是猜忌而冷酷的。而葉護看她的眼神,更讓她感到一種內心深處的顫抖。她怕他。
可汗最初對新婚的可敦,也就是回紇語的王後還有些寵愛之情,但隨即淡漠了這樁政治婚姻。他還有眾多的女人,各種各樣的女人。而寧國公主時刻不忘的天朝貴族的矜持讓他心生厭倦。寧國公主不得不如此,她的身上肩負著宣揚王化的重任。盡管她不願承擔,可她害怕一旦卸下這個擔子,她的身體將輕忽得無所依托。
坐在華貴的氈房前,望著無際的草原,寧國公主常常會想起細君,也就是西漢第一位和親的公主。細君出塞的時候作了一歌,頗引得千年後的寧國公主自悲自傷。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
遠托異國兮烏孫王。
穹廬為室兮氈為牆,
肉為食兮酪為漿。
居常土思兮心內傷,
願為黃鵠兮歸故鄉。“
可是細君公主的命還算幸運。那位年老的烏孫王自覺對不起公主,主動提出讓公主改嫁給他的孫子。寧國公主猜測著自己的命運,可汗能有烏孫王的胸懷嗎?似乎不會。而且,她暗自歎一口氣,即使如此,可汗的兒孫也都一樣地粗魯凶橫,自己誰都瞧不上眼。當然,太子葉護好些,畢竟他曾久居大唐,受的王化要多一點。
我對薛一弛也是瞧不上眼,至少在外表上。他比男生的平均身高差了一截,永遠不能用“玉樹臨風”來形容。可他既沒有說過什麼,我就不能拒絕什麼。於是仍然有一搭沒一搭地在一塊聚聚。我實在無聊於看二十四史的時候,也偶爾會主動找他。
而寧國公主實在無聊於彈琵琶的時候,就會帶上幾個隨從去騎馬。可惜不能像以前在唐宮裏打馬球,她隻能騎著馬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