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那如灑滿碎鑽海麵般緩緩湧動的銀色天空慢慢地凝滯起來,密集的波光重疊擁擠在一起,仿佛一條無邊無際的大蛇將它披滿銀色鱗紋的背脊倒映在天空裏,緩緩地向著視線所能企及的盡頭蠕動。
在銀色的天空西南方向,有一個看起來拳頭大小的暗紅色破洞,破洞的邊緣處是層層疊疊仍舊在閃爍著暗紅光芒的殘損物質,看起來就像一張完整的蛇皮被烙鐵燙穿,微微向外翻卷,如一朵即將死去的暗色月季花。
“那隻最厲害的天妖隻一拳就把我們的天給打穿了。天漏了,天裏裝的東西就傾泄了下來。那三年啊,我們的沙之國經曆了前所未有的災難,大大小小的穀長們都放棄了彼此間的明爭暗鬥,空前的團結讓沙之子民們重新凝聚在一起,共同抵抗外魔和它們所帶來的天災。”
一棵沒有樹枝、樹葉,隻有樹幹的銀白色大樹下,一位年紀約有八、九十歲的老者用他幹枯黝黑的食指指著天空之上的暗紅破洞,語調激昂感慨,仿佛曾經的回憶都曆曆在目,老者的臉上同樣注滿了亢奮的神情。老者的身邊圍著一圈七八個十來歲左右的孩子,孩子們或坐或蹲,都聚精會神地聽著老者的述說。
“蒙頓爺爺,那後來天妖怎麼樣了?他們是不是被我們打跑了?”有孩子迫不及待的問。
“嗬嗬,是啊。後來啊……”老者蒙頓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大鼻子。
“殺人啦!殺人啦!!”一聲淒慘嘹亮的嚎叫從遠方響起,圍繞在老者身邊的孩子們呼啦一下站了起來,好事兒的已經一股腦向慘嚎的聲源方向跑去。
“大穀長死啦!大穀長被人殺死啦!!”
遠處,噪雜混亂的人聲響成一片,老者身邊隻有一個胖胖壯壯的小姑娘沒有跑開,她扶著老者站起來,“雪丹,不用扶我了,快回去叫你阿爸,看看怎麼回事。”老者有些疑惑的皺著眉,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好,那我回去看看。”小姑娘說完便飛快地跑開了。
“蒙頓穀醫來了,快讓開!”圍的水泄不通人群被排開一條長縫,老者蒙頓蹣跚著擠進人群。在他麵前,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長胡須瘦小男人雙目暴睜,一臉驚恐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他的額頭側麵青筋已經泛黑,突出的雙眼盡是血絲,嘴大張著,幾乎裂到了腮後。
裹在大穀長腰部、胸前的沙鹿皮有些不自然的扭曲,蒙頓感到有些蹊蹺,慢慢地蹲下,用手揭開大穀長屍身胸前的沙鹿皮,頓時眉頭大皺。在大穀長袒露的消瘦胸膛上,心房正上方的皮肉幾乎全部扭曲,這些扭曲的皮膚組織仿佛被一股非常大的旋轉力量蹂躪過,呈順時針螺旋形向中央渦進,而在這些不規則的旋轉最中央處,有一個隻有針頭大小的黑點。
蒙頓輕輕按了按黑點周圍的褶皺皮膚,這部分皮肉已經失去了正常皮膚組織的柔韌性,變得粗糙幹硬,彷如樹皮。蒙頓的眉頭越皺越深,他又連忙掀開大穀長腹部的沙鹿皮,結果並未出乎他的意料,在大穀長屍身靠近肚臍的正上方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傷口,這個傷口的力度明顯更大,它幾乎將大穀長整個腹部連帶肋骨兩側的皮膚都扯了下來,惡心的擰成一個僵硬發黑的漩渦!
人群哄然。站在最前的人們明顯都看到了大穀長屍身上的兩處詭異的傷口,然而人們並不認為這兩個隻是外表看起來有些詭異的皮肉之傷能奪取矯健如沙豹的大穀長的性命。
“大穀長不可能死,他可是我們莊穀最強壯的男人。”
“北方的那幾個大莊穀一直想要吞並咱們,準是他們向大穀長下手了……這下好了,大穀長一死,咱們就沒好日子過了!”
“扯淡!咱們還有二穀長、三穀長,實在不行,咱們還能去請老穀長回來……”
“噓……二穀長帶人來了,快閉嘴。”
遠處,一個高大威武的四十多歲男人帶著一幫十五名人高馬大的穀衛跑了過來。這群人一到,立即將圍擠在一起的人群驅散,中央區域立即騰出一片空地。
“老穀醫,什麼情況?”為首的男人濃眉緊蹙,蹲下身將大穀長袒露的傷口重新用沙鹿皮蓋好,他回頭示意穀衛將大穀長的屍身抬走,這才攙扶著老穀醫蒙頓站了起來。
“哎……回去說吧。”蒙頓的臉色有些難看,他用複雜的眼神盯著男人,男人起初似乎沒有明白他的意思,但緊接著,男人的臉色變了變,明顯猜到了什麼。
“難道?”男人瞪大了雙眼,極力壓低了聲音。
“有可能。”蒙頓的聲音更加虛弱了,似乎有些站立不穩,如果仔細看,能清晰地看到老者的雙腿在不由自主地顫抖。
“不可能!”驚駭的神色一閃而逝,男人先是強裝鎮定,但那種由心底蔓延而出的恐懼讓他根本沒法強裝下去,他的眼神越來越恐懼,豆大的汗水幾乎瞬間就裏就流了下來,“快,回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