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搬遷了三次的縣城
到達塔克拉瑪幹大沙漠南緣的和田市後,我向和田地區的一位領導請教,要考察南疆的沙漠化問題應該到哪裏去,他建議我去策勒縣,並且說:“策勒縣城曾三次搬遷,很有典型性,你去那裏就知道南疆的生態狀況了。”
於是我便告別了郝貴平和塔裏木石油局電視專題片的創作人員,獨自坐著交通車去到策勒。
從和田到策勒的315國道上,有時會刮起輕紗一樣的沙塵,輕輕地拂過路麵又輕輕地散在空中。策勒離和田不遠,隻兩個來小時就到了。到策勒後,一下車就感覺到腳下踏著的是鬆軟的沙土,街旁的建築和行道樹都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汽車和摩托車駛過便騰起嗆人的塵霧。
“策勒”在維吾爾語中是“紅棗”的意思,這裏盛產紅棗。策勒縣位於昆侖山北麓,塔克拉瑪幹大沙漠南緣,曾經是“絲綢之路”南道上的重鎮。兩千多年以前,策勒縣城位於現在的策勒鄉阿其克托格拉克一帶,古稱“渠勒國”,是西域36國之一。後來因為流沙侵襲,房屋和土地被流沙掩埋,牲畜死亡,居民流離失所,渠勒古國被迫搬遷,搬到了現縣城西北熱瓦克一帶。“熱瓦克”在維吾爾語中就是“宮殿”的意思。在熱瓦克這個地方,渠勒古國維持了近1300年的曆史,距今約620年以前,這個古國再次發生了巨大的災難,一場黑風暴竟連續刮了40多個晝夜,農田、草場、水溝、房屋、人畜全部在大風中被黃沙掩埋……策勒古城無奈地再次搬遷。現在的策勒縣城就是第三次搬遷後的位置。
渠勒古國的城址已經湮沒在塔克拉瑪幹的沙漠中,再也找不到蹤跡;第二代城址隻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土堆,策勒人在上麵用巨大的石頭立了個紀念碑,碑下的黃沙裏還可以尋覓到600多年前的陶片。如今,策勒人在這裏種了許多駱駝刺和沙拐棗,聽說每年6月到8月沙拐棗開花的時候一片燦爛,當地許多人前來賞花,成了一個小小的旅遊區。
策勒縣3.3萬平方公裏的麵積中,沙漠戈壁占了絕大部分,可供14萬策勒人生存的綠洲僅占總麵積的2.9%,這些綠洲又被沙漠和戈壁分割成大大小小72塊,風沙災害一直沒有停止對它們的侵襲。上世紀60年代到70年代中期,綠洲外圍的固定沙地逐漸向半流動沙地過渡,流動沙丘每年以10至15米的速度向前移動。到80年代初期,流動沙丘的前鋒已經移動到距縣城僅僅1.5公裏的地方,再度出現了“沙臨城下”的嚴峻局麵。近30年來,僅策勒縣策勒鄉,流沙便向前移動了5公裏,兩萬多畝良田沙化,60多戶居民背井離鄉,含淚逃離。
自1978年國家號召開展“三北”防護林建設後,策勒縣便持續不斷地開展了大規模的植樹造林、防沙治沙活動。1982年10月,新疆維吾爾自治區人民政府在策勒縣召開沙漠化治理現場辦公會後,中科院新疆生物土壤沙漠研究所受命於危難之際,成立了策勒沙漠研究站,科研人員們奔赴第一線,與策勒人民一起,共同對風沙進行了抗爭。20多年來,科研人員和策勒人民探索出了利用富餘的洪水資源夏季造林,以及生物防沙和工程防沙相結合等多種措施,成功地建立了策勒綠洲外圍的綜合防沙體係,陸續在風沙前線種植了各種植被4.6萬多畝。
如今,在策勒的農田周圍已經實現了林網化,防護林伸出綠色的手臂保護著農田,使風沙的危害大大減輕。在沙漠前沿有了成行的白楊、紅柳、沙拐棗、苦豆子、沙棗……鬱鬱蔥蔥,把沙漠前進的腳步擋住了。北麵的部分沙丘已經後退了2至5公裏,被黃沙掩埋的兩萬多畝耕地重新種上了作物,一些被迫搬走的人又欣喜地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鄉……
策勒縣曾被全國綠化委員會、林業部、人事部授予“全國治沙先進單位”的榮譽稱號,並獲得了聯合國環境規劃署頒發的“全球防治土地退化和荒漠化成功業績獎”;中科院策勒站也獲得了聯合國環境規劃署頒發的獎勵。
雖然近年來生態環境有一定好轉,但是,沙漠化對策勒的威脅並沒有停止。據中科院策勒站監測,策勒河一帶的沙丘仍然在向前移動,年均移動速度約15米,一部分進入河床,在下遊形成新的沙丘。策勒縣年均降水35.5毫米,年均蒸發量2751.6毫米,蒸發量是降水量的77.5倍,幹旱缺水仍然是策勒的氣候特征。再加上,每年發生沙塵暴的天數平均是20天以上,浮塵揚沙的天氣超過了150天,甚至會達到280天,隨著大風,沙丘便像長了“飛毛腿”一樣向前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