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泉,我為你流淚
2005年我曾在媒體上看見過這樣的報道——敦煌著名的月牙泉水深不足1米,若不是當地政府采取外圍補水的措施,它可能早已幹涸,因此敦煌市委、市政府緊急上書:“敦煌水資源和生態環境問題已經危及到敦煌的可持續發展,如不盡快解決,敦煌將麵臨沙進人退、生態失衡的嚴重後果,有可能成為第二個樓蘭古國。”
這個報告讓我震驚而且痛惜,因為這是人類的敦煌、文化的敦煌、藝術的敦煌、神奇的敦煌在泣血呼籲,在大聲呐喊啊!
甘肅省治沙研究所所長王繼和曾痛心疾首地談到河西走廊生態惡化的問題,從民勤又談到了敦煌,離開民勤後經武威市我向敦煌進發了。
離開武威不久,車廂旁邊便完全是荒涼的戈壁,一直綿延到遠處的山腳下,幾乎看不見綠色,直到金昌附近才有了幾棵樹,但不久後又是大片的戈壁和沙化地,有的地方長著沙蒿之類的植物,有的連沙蒿都沒有。草原是寂寥的,河流是幹涸的,直到山丹附近才看到了一些白楊和農田。
到“金張掖”了,我的眼前一亮,這裏不但有沙棗、白楊、玉米、小麥,而且還有水稻和小溪,稻田和小溪都在陽光下閃著銀光。整個河西走廊都沒有看見的、淌著流水的渠道和飄香的稻田,在這裏大量出現了,渠邊有依依的柳樹,萋萋的野草,停車時,雪白的楊花飄進了車廂。張掖是全國節水示範城市,農田裏已經大量采用了小畦灌,少數地方還使用了薄膜滴灌。
離開張掖不久,又是戈壁和沙漠的世界,還出現了慘白的、咧著大口的鹽堿地,這一切,就是河西走廊最主要的景觀。
一位南方口音的旅客在抱怨:“一路上沒什麼可看的,除了大戈壁就是大沙漠!”
的確如此。那絲綢之路的繁榮,那草木豐茂的美麗到底去到了哪裏?
地處疏勒河上遊的酒泉仍然是一個美麗的地方。地處河西走廊西端的酒泉,以“城下有泉”,“其水若酒”而得名。境內有舊石器時代的遺跡,西漢張騫通西域後,酒泉便成為漢朝開拓西域的戰略前哨,大唐盛世這裏更是東西方經濟、文化交流的重要中轉站。唐朝詩人王翰的《涼州詞》:“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帶給了人們許多悲涼、許多想象,也讓夜光杯全國聞名。如今的酒泉,由於地處疏勒河上遊,和武威、張掖一樣,有熱鬧的街市,街上到處都有特產夜光杯出售,城市附近也是綠野平疇、渠溝縱橫,我甚至還看見了渠水在公路上自由地、散漫地流淌,似乎這裏的人並不在乎水資源的浪費……
但是,距酒泉城不遠處便是戈壁和沙漠,而據當地水利部門介紹,這裏也是個資源性缺水的地方,水的形勢已經極為嚴峻。
酒泉也屬於幹旱地區,年降水量多時170多毫米,少時僅僅三四十毫米,而蒸發量卻達2100至3100毫米。解放初期酒泉的灌溉麵積約90萬畝,但目前已經擴大到近300萬畝,半個世紀增加了3倍多,85%的水資源消耗在農業上。不僅如此,水的效益還很低,種植的作物以耗水量大的小麥、棉花為主;節水措施又沒有落實,渠係配套不完善,調水措施不科學。在農業用水不斷增加的同時,近年來隨著開礦、土地開發等項目的增加,工業用水也大量上升。而尤其讓人難以理解地是,酒泉地區的分水製度竟一直沿襲清朝時的方案,以致爭水的矛盾經常發生,偷水的現象多次出現。境內黨河、疏勒河、討賴河都不堪重負,根本無法考慮生態用水。地表水不夠便開采地下水,如今全市的機井已上萬口,每年采地下水5億至6億方,超采3億多方,以致地下水位已經下降3至5米,有的地方竟已經下降了10米。
上中遊大量用水,下遊地區水資源更加匱乏,其結果便是沙漠化加劇,因此當地水資源部門的工作人員說:“敦煌現在還不像民勤,但以後會和民勤一樣。”這是一句“大實話”。
武威地區最讓人關注的是民勤,而酒泉最讓人擔心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敦煌了。從某種角度看來,敦煌甚至比民勤更讓人揪心,因為這裏不但有著名的陽關、玉門關,而且有全人類的藝術瑰寶、偉大的莫高窟和名揚中外的旅遊景點月牙泉與鳴沙山。
敦煌的生態環境與民勤有著驚人的相似。
坐落在河西走廊最西端的敦煌市,地處黨河、疏勒河下遊,新疆塔裏木盆地庫姆塔格沙漠的邊緣,境內戈壁和沙漠約占總麵積的四分之三,綠洲麵積僅占4.5%,年均降水量39.9毫米,而蒸發量卻達2460毫米,是降水量的60倍。據聯合國的專家們論證,這種極端幹旱的地方,每平方公裏養育人口的極限不超過20人,但由於人口快速增長——解放初期才兩萬多人,現在已經增加到18萬多人,半個世紀增加了9倍,這種驚人的增長,已經超過極限若幹倍了。
和民勤一樣,曆史上的敦煌也是一個林木蔥鬱、水草豐美、六畜興旺、物華天寶的好地方,是絲綢之路上的重鎮。《史記·大宛列傳》對“敦煌” 這個地名的解釋是:“敦,大也;煌,盛也。”可見曆史上敦煌的盛大輝煌。長達7000公裏的絲綢之路,連接著人類眾多的文明發祥地,包括中國、印度、巴比倫、埃及、古希臘、古羅馬,而酒泉和敦煌是必然要經過的地方。漢代的絲綢之路,東起長安,沿渭水西行,經河西走廊到酒泉,由酒泉到敦煌後分成南北兩道:南道從敦煌南出陽關(在今敦煌市西南70公裏的南湖鄉),至樓蘭,沿昆侖山北麓西行,經於闐(今新疆和田),越蔥嶺(帕米爾高原),到大月氏(今阿姆河流域)、安息(今伊朗)以至更遠的條支(波斯灣口)、大秦(羅馬帝國);北道從敦煌西北出玉門關(今西北80公裏處),經車師前王庭(新疆吐魯番),沿天山西行,經龜茲(新疆庫車)、疏勒(新疆喀什),越蔥嶺北到大宛(俄羅斯費爾幹納)、康居(俄羅斯威海與巴爾喀什湖間)、奄蔡(今裏海、威海間),再往西經安息達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