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白承文和雨梃、雨軒先出去上學了,李泉和白永興一起在家裏吃了早飯,然後就要到學校上班去。白永興說:“你們就忙去吧,我等一會就到李家塬去看看咱姨夫和姨娘。”李泉就對張梅說:“你把咱們的那兩瓶酒取出來,等一會讓他大姑夫拿著吧。”白永興說:“我早就準備下東西了,你們不要取了。”張梅說:“他姑夫,放著也是放著,你就拿著吧,不要緊。”白永興怎麼說也沒有拿,最後隻是拿著自己準備的東西去李家塬了。從城裏到李家塬,有好一段路都是沿著沙河走,冬天裏的沙河,到處都光禿禿的,寒風一陣緊似一陣。白永興在沙河裏走了不大一會兒,就碰上同去李家塬的一輛驢車,好在驢車是空車,白永興就坐著車子趕黑到了李家塬。
維賢一看白永興來了,高興地說:“我這幾天還想著要叫人找一下你,你就悄悄地來了。你給咱們算算,我們最近有事沒有。”白永興高興地說:“姨夫,你想考考我呀,李泉把家裏的事都給我說了,你還考啥。”維賢老爺說:“既然都給說了,那你看李信的事怎麼樣,這是李信的八字,屬牛,還有梨花的八字,屬蛇。”白永興說:“兩個人大相上很和,牛配蛇,蛇借牛力,牛被蛇纏足,一輩子都不分開。大相上屬於上上婚,我再看看兩個人的八字。”隻見白永興掐著指頭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戍、亥;甲、乙、丙、丁、戊、已、庚、辛、壬、癸。甲子乙醜海中金,丙寅丁卯爐中火;戊辰己巳大林木,甲戌己亥山頭火;壬辰癸巳長流水,庚戌辛亥釵釧金;甲午乙未砂中金,庚申辛酉石柳木;庚子辛醜壁上土,壬寅癸卯金箔金,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之說……最後定在正月初七抬禮,正月初八娶,新人宜初八的醜時進門,拜天地,其他的再沒有什麼講究。
維賢和女婿兩個人私下裏商量了很久,就把這一樁大事給定下了。好在都在一個莊子上,什麼時候娶都可以。另外白永興還說到四老爺想到墳上看看。維賢就說:“剛看過才幾天,該提的墳也提了,該收拾的也收拾了,今年咱們就不去了。”第二天,白永興就被王家請去了,維賢想說什麼也沒有辦法說,王家也是莊子上的財主。白永興在王老爺家裏一待就是三天,把王老爺家裏的陰宅墳地都看了一邊,一幫人對白永興這個大陰陽佩服得五體投地,王老爺一高興,就給白永興五石麥子,十個銀元,麥子雇了兩峰駱駝給馱回去。正在白永興想要回去的時候,如菊就悄悄地說:“姐夫,你給我娘家也看看吧,你來一趟不容易。”白永興高興地說:“行呀,沒有問題。”於是就把王老爺家送的麥子先放到維賢家裏。
第二天,維賢讓萬信趕著車拉著白永興早早地去魏家堡子。如菊沒有跟著去,隻是讓萬信給父親把話帶到。把白家姐夫送到之後,萬信就趕著車回來了。白永興就把魏家的陰陽宅都看了一遍,堡子是先人請人看的,一點說頭都沒有,墳頭倒是有兩棺不太好,但是今年不利,不能收拾,等到來年有利相了再說。魏老爺因為有如菊的信,所花的功夫比王家的大,自己也比王家更有勢力,所以給白永興的禮當就更好一些,二十銀元,十石麥子,四峰駱駝馱著,派一個人跟著送到家。白永興說什麼也不要禮當,魏老爺就要打發人直接送到新城白家鋪子裏去,堡子裏有人對白永興以及新城白家熟悉得很。最後白永興沒有辦法就隻好受了銀元,讓把麥子和維賢家裏的一並送給城裏的師範學校,這十五石麥子也不是個小數。
白永興從魏家堡子回來已經是第六天早上了,剛一回來就和維賢一家匆匆地告別,趕緊往回趕,因為自己和家裏說好在十一月底還要叫玉功出去跑一趟寧夏,趕過年給家裏置辦一些東西,特別是一些給親戚拜年用的禮物。當地的有些東西拿不出去,每年都是這樣,光是宰好的牛羊,白家就要從寧夏專門往來拉。其他的東西都是從別的地方運的。其實,白家雖然夫人去世了,但是家道還是很興旺的。不說別的,光白永興一年出去給別人看風水,收的銀子就不在少數,還有幾處買賣,一道街的鋪子,幾個女婿回來帶的……
話說自從村子裏的學校蓋成之後,維賢就到村子裏的一些有娃娃的家戶裏勸說,讓娃娃們都到學校裏念一些書,有些家長很高興,有些家長還是不願意,就是害怕出錢,害怕派先生到家裏吃飯。秋上就叫了十幾個學生,用了一間教室,讓村子上的一個私塾先生教《三字經》、《百家姓》等啟蒙的讀本。
這是初冬的一個下午,劉孝儀和打場的人才收拾完場上的活,劉孝儀就對維賢老爺說:“冬閑了我想到學校裏給娃娃們教武術,您老人家說咋樣。”維賢高興地說:“你說你練過兩手,到我們這裏已經好幾年了,隻是聽說過,沒有見過,哪天你給咱們開開眼,讓大人娃娃見識一下,咱們再說教娃娃的事。”劉孝儀說:“那行,我到李家塬還真的沒有露過一手。”話就這樣撂下了。這天已經是打碾的最後一場糜子了,收拾完之後,維賢老爺場上的夏秋莊稼都已經收拾完了,剩下一些糜草和穀草,堆放在一起,讓喂牲口的人慢慢地收拾著喂去。
天氣很是晴朗,場上空曠得很,有幾個年輕人就和劉孝儀開起了玩笑,想讓劉孝儀露一手,劉孝儀也想讓大家見識一下自己的功夫。於是就讓人請維賢老爺來當中人,正好閑著的維賢老爺一會工夫也就過來了。劉孝儀稍微收拾了一下,緊了緊腰帶、鞋帶以及腳把帶子,渾身上下收拾利落之後,就給在場的人打了兩套拳術,不要看劉孝儀平時老實巴交,一收拾利落,那還真是一個好把式,騰挪跳躍,出拳收腿,前翻後滾,神出鬼沒,活靈活現,在場的人都看呆了。兩套拳路下來臉不變色,氣不喘。
這時就有幾個年輕人想試探一下,劉孝儀說:“給地上把糜草鋪上一些,你們四個年輕人外加上三個年紀大一些的人一起上來,我們都站在草外麵,不傷皮肉不動骨,都點到為止,你們說怎麼樣。”維賢一看就趕緊說:“幾個年輕人和你劉叔玩玩,年紀大的就不趁什麼熱鬧了。”幾個年輕人就說:“你們三個不要上了,我們四個分兩次上。”劉孝儀說:“不要緊,你們一起吧,不然你們不服。”還沒等維賢發話,幾個年輕人就嗷嗷叫地撲了上來,隻見劉孝儀一個轉身,四個年輕人就撲了個空,還沒有緩過神來,每個人肩膀上的外衣都不見了。等幾個年輕人轉過身光膀子又一次撲上來時,隻見劉孝儀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就在幾個年輕人快接近身體的時候,劉孝儀輕輕地從四個年輕人中間穿了過去,而四個年輕人則一個一個地被輕輕地撂在草灘上,四個被整整齊齊地撂在一起,每層中間還加一點糜草。四個年輕人還沒有緩過神,又一骨碌翻起身衝了上來,這次劉孝儀就把四個一個一個地扔到三丈遠一丈多高的草跺上,衣服和褲子都被脫在老劉的腳下,四個人光著身子在草垛上不敢下來,隻見劉孝儀一個箭步飛身一躍,就把幾個年輕人的衣服帶上了草垛,輕輕地一轉身,一個平地落雁又下來了,衝大家一抱拳說:“獻醜了。”幾個上了年紀的人一看就笑著說:“我們幸虧沒有胡鬧,不然丟死人了。”
維賢大聲問幾個年輕人:“長見識了沒有?手底下沒有兩下子能當十幾年白家的拳師嗎?”幾個年輕人大聲說:“長見識了,但是如果我們七八個一起的話,會怎麼樣呢?”維賢見這樣就說:“哦,年輕人還不服,老劉,送佛送西天,再露一手,讓幾個年輕人見識見識。”劉孝儀就說:“打把式不怎麼好,把誰傷了都不好,年輕人現在不說,將來還記仇,我們不劃算。不如這樣,場上這四個大滾子,我不用手,就用兩隻腳,讓它們四個圍著場轉一圈,我轉多快,滾子轉多快,最後,我讓滾子都立在我的身後。”於是劉孝儀就跳到一個滾子上,雙腳一蹬,滾子就在劉孝儀的腳底下滾動起來,快到另一個滾子跟前,劉孝儀又快速地跳到第二個滾子上,隨後又跳到第三個滾子,第四個滾子,隻見劉孝儀在四個滾子上,來回地跳動,四個大石滾子繞場跑了一圈,最後,劉孝儀從滾子上跳下來,四個滾子穩穩地停在身後,互相沒有碰撞,而且是沿著一個印跡跑過去的,滾子滾過的地方,留下了有一寸深的痕跡,幾個年輕人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了。維賢就說:“年輕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呀。老劉呀,你是咱們這裏的大把式,以後你就到咱們的學校裏教娃娃的武術,不上學的想學武的都給教,學校嘛,就要啥都教。”
當天晚上維賢就留下劉孝儀一起吃飯,詢問有關學武的經曆,“你自己給明生教了多少?”劉孝儀說:“明生年輕,略知一些皮毛,你讓給少東家跑駱駝,那是選對人了,明生年輕有力氣,一般要是耍起來,十個年輕人近不了身。明生的輕功也可以,還能說過去。”維賢就問:“那你婆娘會不會一些?”劉孝儀說:“女人家,會一點,不是很多。”維賢就問:“怎麼個程度。”劉孝儀謙虛地說:“沒有什麼程度,也隻是知道一些皮毛。不過人家是真正武術世家出身,年輕時還是很能成的。”維賢一聽就說:“一家子懂武術的人,我們以前怎麼沒有暄起來這些呢。我說李信怎麼那麼喜歡和明生鑽到一起,原來李信瞞著我也學習一些武功。”劉孝儀說:“這事你一點都不知道嗎?李信一直和明生學一些防身的東西,而且進步不小,現在也能一把抓起一半百斤的東西,兩手提個百十斤重的東西走幾裏路是沒有什麼問題的。”維賢問:“一筐子果子大概就是一百五左右吧,我怎麼看那幾個裝馱子時很費勁。”劉孝儀笑著說:“那是您沒有看懂。說說笑笑之間十幾件子東西上上下下地挪動,麵不改色心不跳,您就看不出來。”維賢說:“我還真沒有注意看過。”劉孝儀原來隻是在自家的院子裏耍一下,平時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練武,等到維賢答應教學校裏的娃娃之後,劉孝儀就早早地到場上練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