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牛都要兩頭配對拉犁耕地，鐵蛋兒家的牤牛有的是力氣，一頭牛拉一扇犁輕輕鬆鬆，隻是性情暴躁不好管理。
牤牛從來沒有拉過犁，它隻負責幾個隊的傳宗接代，一到母牛情時，公牛就像了瘋的大蟲——十多根鋼絲繩都奈何不了它！它可以輕而易舉地扯斷鋼絲奔向母牛，沒有哪一頭騸了的公牛（犍牛）敢與它抗衡。
實在管不了，鐵蛋兒大不得不把牤牛騸了，於是牤牛也變成了犍牛，還在牛鼻子上串了一根鋼絲。牛脾氣雖然溫順了一些，但江山易改本性不移——每每到了母牛情季節，它仍然按捺不住一顆騷動的心，即使不能完成傳宗接代的使命也仍然獨霸母牛，其他牛休想靠近。
現在鐵蛋兒望著空朗朗的草地，連牛的影子都沒有！他急忙推醒身旁的堂哥，兩人迷迷糊糊地開始到處找牛。
先是急急忙忙跑到附近的蓧麥田，蓧麥苗是牛最最喜歡的食物，嫩嫩的青苗帶著甜甜的味道，牛一準是嗅到蓧麥苗的香甜奔赴而去了，兩人趕去看到5頭牛正吃得津津有味呢。
兩個孩子吆喝著開始趕牛，稚嫩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漆黑一片的茫茫草原，氣喘籲籲中帶著焦急。
偏偏牛被剝奪了啃食美味的機會是那麼心不甘情不願，趕開一頭，另一頭又跑進來了，兩個孩子急得幾乎哭了起來，用手中的皮鞭狠狠抽著牛屁股。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牛趕到了草地上，麥苗已經被糟蹋得七零八落，也已經開始蒙蒙亮了。隻有等亮了看看是誰家的麥田等著挨訓吧。
鐵蛋兒蒙著頭一言不往前趕牛，他心裏對堂哥充滿了怨氣，本來自己前半夜看牛，堂哥已經睡了覺，後半夜該自己睡覺堂哥看牛了，不想堂哥又睡過去，牛吃了青苗是要賠償的。
家裏父親又得了肺結核不能幹活兒，隻有母親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支撐著家，他深深體會了母親的艱辛和勞累。於是決定幫母親撐起這個家，年紀凡事兒都做得平平穩穩，如今卻闖了禍，這叫他如何麵對母親的辛勞？！
他多麼想用自己稚嫩的雙肩為母親分擔一些生活的重軛啊！雖然每的勞作都令他筋疲力盡，但看到母親可以少受一點苦一點累，他心裏暗暗為自己驕傲著。
每晚上放完夜牛，淩晨就開始耕地了，套好牤牛，一步步跟著鐵犁丈量著這屬於自家，供給一家五口人吃食的土地，心裏滿是虔誠的依托和依戀。
翻起的泥土濕潤的清香是那麼沁人心脾！令不停打架的眼皮稍稍減輕了一點沉重感，腦子也慢慢清醒了起來。
鐵蛋兒一問母親：“媽，你知道是怎麼亮的嗎？”母親詫異地看著兒子被塞北的風霜吹打**的裂了一道道口子染上高原紅的臉，疼愛地問：“你是怎麼亮的？”“是‘烏魯’一下亮了，‘烏魯’一下又暗了，然後就這樣交替著，一下一下地亮起來的。”
鐵蛋兒媽被兒子的話弄糊塗了，是在三更放亮，而後又暗下來，所謂黎明前的黑暗，然後又大明了，但怎麼會這樣“烏魯一下一下”亮起來的呢？
鐵蛋兒媽幾都在想兒子的話，等她想明白時，不由得悲從中來。——原來兒子是在迷迷糊糊一邊打盹一邊犁地中空亮起來的，怪不得“烏魯”一下亮起來又“烏魯”一下暗了呢！如今的生活真是苦了這孩子了！
一大早村裏的張三便來討要法——牛吃了他家的麥苗。鐵蛋兒犁地還沒有回家，鐵蛋兒媽急急忙忙趕往地裏，問清楚事情的原委，知道是五頭牛闖了禍，便找到夫家堂兄二棍子一家一起來承擔責任。經過三家人商量，按照秋後蓧麥的平均畝產減去可以收到的分量來賠償，鐵蛋兒家賠五分之一。
兩家人滿滿地賠了不是，好話了一籮筐，也答應賠了人家，鐵蛋兒闖下的禍才算終於解決了，鐵蛋兒心靈的內疚久久不能平息——本來想給母親減輕負擔的，不想卻給家裏添了麻煩。這一次的意外更加堅定了他不上學幫助母親的決心。
所以一切困苦都沒能使鐵蛋兒退卻而回歸校園。鐵蛋兒媽也不再強求，隻是心裏對孩子充滿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