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大早,剛蒙蒙亮,毛蛋兒就過來叫山丹去上學了,山丹在睡夢中一骨碌爬起來,他們記得約好今上學途中要去找鵪鶉窩的。
走過大窪露水汪汪的草地,兩人的鞋都濕透了。山丹低頭看看媽媽為她做的花布鞋,心疼地扒拉掉掛在鞋上的草葉子。
這花布鞋還是媽媽和左鄰右舍收羅來的各種花布碎片對成鞋麵兒做的,山丹特別愛惜,今走得急沒來得及換上黑條絨布鞋,現在弄濕了,又染上了青草的綠色,山丹的嘴又撅起來了。
要知道那花布是那麼不容易湊齊啊。村裏家家的孩子不論子閨女都穿黑、灰布的衣服,隻有過大年,閨女們才有一件母親們親手縫製的花衣服,剩下大一點點的邊邊角角再縫起來做了枕頭、書包什麼的,能湊齊一雙鞋的麵兒,雖然隻是一公分寬的布條湊起來的,媽媽也是攢了好幾年,又和人家要一些才做成的。
好在毛蛋兒已經找到了鵪鶉的窩,興奮地喊山丹來看時,山丹才暫時放下自己的鞋子。
一窩剛出殼的紅彤彤的鵪鶉擠在一起睡得正香,數一數一共有5隻!鵪鶉媽媽一定是早早出去捉蟲了。怪不得父親常“早起的雀兒有蟲吃”呢!
鵪鶉特別像剛出生的草原鼠,紅彤彤、軟綿綿的身子,黑乎乎突出的醜醜的還未睜開的眼睛,隻是多了一層薄薄的灰灰的絨毛,鵪鶉有的是一對還未長羽毛的光禿禿的翅膀,而草原鼠是四隻細細的腿兒,尖尖的腳。一樣的可愛!
毛蛋兒拿一根軟軟嫩嫩的蒿草,輕輕地撥弄了一下熟睡中的鵪鶉,鵪鶉一下子炸了窩,個個爭先恐後地伸長脖子,張開黃丫丫的嘴巴,“吡---吡---”地叫著,以為鵪鶉媽媽回來喂蟲了呢。
山丹和毛蛋兒沒有用手摸鵪鶉,他們知道鵪鶉媽媽聞到人的味道時就會拋棄鵪鶉,不再喂蟲給他們吃,鵪鶉就會餓死。他們隻是心翼翼地用草撫弄了鵪鶉一會兒就去上學了。
從此,每早上去看鵪鶉就成了這姐弟倆的秘密和必須。
鵪鶉長得很快,第三山丹和毛蛋兒早上去看時,鵪鶉都睜開了眼睛。看到毛蛋兒和山丹驚恐地擠成一堆,不再伸長脖子張嘴搶吃的了。
三四時翅膀上就長出幾根軟軟的羽毛了,之後背上、尾巴、肚皮也開始長出灰色的羽毛,最後頭上和翅膀下麵也長出了灰灰的羽毛。
兩個星期後,鵪鶉就開始跌跌撞撞地學飛行了,像直升機一樣往上飛,然後又直衝衝掉下來。反複多次才開始慢慢往前飛。
山丹和毛蛋兒每早上靜靜地坐在旁邊看鵪鶉們一長大,他們沒有去打擾鵪鶉,任由他們健康快地成長。
鵪鶉們似乎也已經習慣了有人觀察,自顧自地練習著飛翔,不再驚恐萬狀。
因為毛蛋兒和山丹都是一大早趁鵪鶉爸爸媽媽去捉蟲時看望鵪鶉,所以鵪鶉爸爸媽媽始終都不曾見到毛蛋兒和山丹光顧它們的老窩,否則早就攜兒帶女搬走了。
沒有多久,鵪鶉們都出了窩,留下一個圓圓的精致的窩巢,飛走了就再也沒有回來。
但山丹和毛蛋兒仍然把鵪鶉作為聊的話題作為一個秘密持續了很久。
鐵蛋兒對讀書深惡痛絕,雖然曾經獲得全公社學區數學比賽第一名,得到一瓶墨水和一支英雄牌鋼筆的獎勵。但他對放羊、耕田的興趣比學習要強上很多倍。
在他14歲時,剛剛初一學期末,加上父親生病,家裏負擔一下子重了起來,鐵蛋兒便鐵了心不去上學了。鐵蛋兒媽甚至動用了武力——一根榆木棒攏起來也沒能嚇唬了鐵蛋兒。因為成績一向比較優秀,老師也曾上門來請,都沒有把鐵蛋兒再拉回到學校的課堂上去。
於是,鐵蛋兒媽便想用一個法子把鐵蛋兒逼回課堂——讓他承受繁重的農活兒!
白一刻不停的指使鐵蛋兒幹活兒,夜裏又叫鐵蛋兒放夜牛。牛淩晨就要開始耕地,一耕就是一,夜裏必須要吃飽。雖然偌大的草原夜牛好放,但瞌睡卻難以克服,打個盹兒一不心牛就會跑到青苗地去啃食嫩嫩的麥苗。
一夜裏,鐵蛋兒和一個堂哥合夥放牛,好了輪流打盹兒。輪到鐵蛋兒打盹了,他便歪著頭迷糊了一會兒。但當鐵蛋兒一個盹兒打起來,堂哥在一旁睡得香香甜甜,牛卻已蹤影全無!
當時已包產到戶,鐵蛋兒家抓鬮得了的是隊裏唯一的一頭種牛——牤牛,它強壯無比,黃色的毛皮散著迷人的光澤,頭大如鼓,叫聲響若洪鍾,威嚴自不用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