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可以和你一起吃,一起在樹底下睡,一起變胖,卻不能一起減肥的人。
一個反反複複,晴晴雨雨的人,你這邊還在分擔著他的憂愁,他那邊卻已寫完了日記,把位子騰空了的人。
一個寫了信不寄,卻在好幾天之後翻出來,又夾上一首歪詩寄給你的人。
一個急著忙著搜集朋友間的記憶、記錄、整理、再歸檔了以後,才能安心地再過日子的人。
一個和你同遊一日,茶水不帶,卻能吃得最香、最飽,而麵無愧色的人。
5.相處
遇見一個人,他對我說:“好久不見了。”我說:“不算久,才一年。”
真的,有些人一年見一次也不算久,甚至算太快,有人愛說:
“我們已經認識幾十年了。”其實在這幾十年間,見過的次數有限,大家又沒有機會相處了解,就是真的認得幾十年又怎樣,可能還比不上一個近交而互相投契大家認識了解的人。話是這樣,我對一見如故的友情是存著觀望態度的。對於有些俗語說單料銅煲一燒即熱的糖豆交往,更是不敢心存厚望,除非人家神交已久,還沒有認識對方已得知他的一切而互相景仰,這種情形畢竟少見。
我也相信君子之交淡如水這句話,不是要做君子,隻是認為朋友之間,可以大家時常來往,卻最好不要如膠似蜜,時時交往一個時期,有時淡下來,不必為了什麼,不必覺得奇怪,隻因為這才是最自然的情形,一個人在世間歲月有限,不必光為了一兩件事和一兩個人而花去大部分時間,這樣做法後悔的機會特別多,而且人與人之間相交太密,向對方的要求就會對比增高,這正違反了朋友柑處之道。我個人的哲學是對朋友的要求千萬不要過高,否則隻有自己失望。朋友、親戚,都是另外的一個整體,人有時自己還不能對自己滿意,又怎能完全滿意別人的做法。
所以我對朋友的要求是:大家相處愉快,多見少見是另外一回事。
6.饋贈
林夕君來問伊人,他想給他的摯愛的朋友饋贈一件禮物,什麼樣的貴重禮物才能夠表達他的誠摯的情意呢?
伊人沉思了一下,然後對林夕君說:
禮物的貴重,我想,有兩種體現吧:一種是貨幣的價值,一種是情感的價值。
貨幣價值較高的禮物,不一定都有珍貴的內涵。
情感價值豐盈的禮物,豈能用商賈的眼光來估量?
當你處於饑寒的困境之中,有人把他的糧食、粗衣分送給你;
當你飽暖富足的時候,有人饗你以盛宴,贈你以錦裘;
我想,你一定覺得前者更珍貴吧。
一件菲薄的禮品,一封令人慰藉的書信,一番推心置腹的話語,一句及時有益的忠告……隻要傾注了純真摯愛的情感,它就是珍貴的饋贈。
這樣的饋贈,對於贈者和被贈者,不是應酬,不是交換,也不是負擔。這是真正的饋贈。
也許,這些話語很枯燥吧,那麼,讓我來給你講一個故事——
曾經有一個可愛的少女,她在夜裏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
夢裏的恐懼情景經常纏繞著她,使她驚惶、煩躁,終日鬱鬱寡歡。
家裏人對他說,夢是虛幻的,不必把它當真。她相信他們的話。可是她的心境還是那樣的抑鬱。
請來了醫生。診查以後,醫生說:她患了憂鬱症。醫生開了一些藥,又叮囑她的父母:千萬不要用不愉快的事情來刺激他。然而,療效卻是微乎其微。她叔叔從遠方來,給她帶來了有趣的玩具,開始她很興奮。可是,玩了半天。新奇感一消失,她就興味索然,憂鬱的情緒,隨著濃重的暮色,又籠罩著了她。
她的臉色日漸蒼白、憔悴,她的明亮的眸子也黯然了……
有一天早晨,她醒來,看到窗台上立著一枝玫瑰,那是一枚含苞欲放的玫瑰,花苞上還沾著晶瑩的露珠。
過了一會兒,花苞隱隱地向外舒張,舒張……她屏息凝視著,生怕驚動了它。
玫瑰的紫紅的花瓣終於綻放開來了。她這才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第三天淩晨,她醒得很早。她閉著眼睛,在想:窗台上有一枝玫瑰,一枝含苞的玫瑰。——可是,她又不敢睜開眼睛,她怕看不到她所盼望的玫瑰。她終於忍耐不住,睜開了雙眼……
果然,窗台上有一枝玫瑰,是含苞的;
而且,她還看到了一個少年。他站在窗外,正要離開的樣子。
“我驚醒你了嗎?”他問。
“沒有。”
“這花兒還在睡,真懶。”
她笑了。他也笑了。她起身走到窗邊,她向他伸出手;他不好意思地把手抬了起來……
“你的手,有玫瑰的香味哩。”她握住他的手說。“噢,是嗎?”他的臉紅了。
“謝謝——”一滴淚珠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憂鬱的陰雲,從她的胸中消散了。
田野裏,小河邊,樹林中,又有了她的笑聲和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