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伯,你安心養病吧。”黃鬆說著,轉身溜了出去。
22
二伯黃世慎走進灶間,劈頭蓋臉就斥責黃鬆,說:“你以為你嘴上長幾根毛須,你就是大人了?你就了不起了?建土樓,怎麼也輪不到你來建。你是百萬富翁啊,你有幾個錢就發癢了?坐不住了?”
“你說完了沒有?”黃鬆略帶微笑看著二伯說,“你說完了我說一句。”
黃世慎在板凳上坐了下來,他剛剛被人叫到黃世郎麵前,黃世郎要他好好代管一下沒爹沒媽的黃鬆,黃世郎說“爹媽死了,二伯還在”,他對黃世郎心裏是有氣的,但隻能轉移發泄到黃鬆身上。
“我算了一下,住山上茅棚屋最多的是我們二房的人,在土樓裏最欠房子住的也是我們二房的人,我想建一座土樓,這有什麼不對?”黃鬆說。
“建土樓,你以為泥巴捏一捏就行了?”黃世慎說。
“我知道建土樓沒那麼容易,要有錢,還要大家投工投料,這很難,”黃鬆說,“但是我已經在祖先靈位前發過誓了,我一定要建成。”
黃世慎歎了一聲,說:“當年你九叔也是滿腦子發熱,想建土樓……”
“二伯,我跟九叔不一樣,九叔一走就沒音信,而我出去沒幾天就遇到了貴人,有了一筆不小的錢,這是天意啊,我相信土樓一定能建成的,”黃鬆說,“到時,我們二房的人全搬出來,我們也不用受黃世郎的氣了。”
二房的人建成一座土樓,另立門戶,這也是黃世慎所希望的,隻是他知道這近乎夢想,他從來也不去想,現在黃鬆在他麵前鄭重地提起,他一下沉默了,到底是後生子,敢想,那就由他去想好了。
看著二伯背手出了灶間,黃鬆心裏有了一點底,看來要找二房的幾個長者談一談,攻下他們的心,如果能夠獲得他們的支持,那自然就形成了一股對抗黃世郎的力量,建土樓就能少一些阻力。
黃鬆立即走上三樓去找三伯黃世金,他不在臥室裏。黃鬆向另一頭走去,準備找五叔公黃長壽。這個五叔公無兒無女,在江夏堂沒什麼地位,但目前他是黃家坳輩分最高的人,有時黃世郎也要給他一些麵子的。
走到五叔公臥室門前,黃鬆叫了幾聲,聽到裏麵鼾聲陣陣,老人家總是睡得很早,他隻好退了。走到樓梯口一團濃黑裏,突然黑暗裏發出話來,那隨口噴出的口沫星子閃了閃:“行呀,發了,建土樓?”
黃鬆聽出是黃虎的聲音,不想理會他,繼續往前走去。
“哎,”黃虎伸手在黃鬆肩膀上推了一下,“我們的事還沒了啊,你說怎麼解決?”
“什麼事?”
“什麼事?你調戲我未婚妻,我那天要找你算賬,你嚇跑了吧?”
“都過去多久的事了,如果我做錯了,我向你道歉,現在我不想打架了,我隻想建土樓。”
黃虎大笑起來,說:“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建土樓?!”
“你就等著瞧吧。”黃鬆說。
黃虎突然伸手往黃鬆懷裏摸來,說:“發財了,借兩個銅板。”
黃鬆一把抓住黃虎的手,用力地推開來,說:“別開玩笑,我沒空和你開玩笑。”他料想不到的是,黃虎猛地抬起膝蓋,往他的下腹頂來,隻感覺腹部像是受到鈍物一擊,劇痛令他尖叫了一聲,整個身子就癱了下去。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得全身像彈簧一樣在地上跳蕩。天黑,他看不清自己坐在樓梯邊緣,即使看清了,也想不到那麼多,一隻手按住受傷的腹部,一隻手在地上抓著,全身失去了平衡,從樓梯上栽了下去,咚咚咚,像大南瓜一樣往下滾,一直滾到二樓碰到樓牆才停了下來。
這麼一滾,身體上的疼痛似乎減輕了一些,心裏滿是驚悸未定的恐慌,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別死了,別死了”。碰到樓牆停下來之後,他連忙伸手往懷裏摸了一下,還好,那包銀元硬硬的還在。
黃虎原來隻想給他那麼一下,沒想到下手有點重了,他驚訝地看著黃鬆滾落樓梯,最後跌落在二樓的牆角上,變成黑糊糊一團。他心裏有些害怕,要是黃鬆摔死了就麻煩了。這時黑暗裏動彈了一下,黃鬆噓著氣說話了,他這才暗暗鬆口氣。
“阿虎頭,這下我不欠你了,以後你再找我的不是,我跟你不客氣。”黃鬆說,他扶著牆掙紮著爬起來。
黃虎沒吱聲,悄悄地溜走了。
黃鬆扶牆走到了臥室裏,把自己放倒在床上。這一躺,他就整整躺了兩天才起來。黃柏從林坑叫來郎中,給他正了骨敷了藥,問他怎麼回事?他咬著牙說,自己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的。
兩天後,黃鬆從床上爬起來,手在臉上一抹,是一種很光滑的感覺,臉上那些粗糙的疙瘩在不知不覺中全都脫落了,他心裏一陣驚喜,思想想通了,胸中有了目標,經脈理順了,氣血流暢了,毛孔就不堵塞了,正應了那句老話,一通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