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得太早(3 / 3)

“康先生,你好呀。”電話裏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康新民客氣地問:“請問你是――”

“你真健忘,你昨天給我們寫了欠條,一轉身你就忘了?”

康新民猛然一驚,一下想起昨天遭遇的那家黑店,說:“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

對方在電話裏笑了起來,說:“廢話少說,我問你一聲,你什麼時候還錢?我告訴你一聲,是三萬不是三百。”

“什麼?三萬?!”康新民幾乎跳了起來,“你們這是敲詐啊?”

“康秘書,別大聲嚷嚷好不好?賈副市長進去了,你跟他那麼多年,拿個三萬五萬還不是小菜一碟嗎?你不給也行,我們就把你的欠條交到市委去,一個等待處理的幹部得了性病,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啊,你經不起折騰了,你看著辦吧。”

“哎――”康新民急忙叫了一聲,但對方還是把電話掛掉了。他想他們肯定是有把握才敢這麼幹的,這些人什麼事幹不出來啊。現在,他隻有後悔昨天了。三萬,我到哪裏去拿三萬啊?沒錯,這些年跟著賈副,吃吃喝喝,工資基本不動,也沒少拿一些東西,他記得到去年底,家裏算是攢了一筆不小的錢,方麗盤算著明年生孩子時用,先借給她弟弟做生意了,現在他的存折上不足一千元。康新民橫下一條心來,不想給那黑店三萬塊,不能太便宜了他們。

到了衛生間,康新民看到生殖器上的紅腫沒有消退,反而發展到有些潰爛,心裏真是說不出的急躁和無奈。康新民洗了澡,走到街上的藥店,做賊似的買了一盒先鋒六號和一瓶性病清洗液,還要找五角的零錢,他一擺手就逃出了藥店。他不想見到熟人,從一條小巷走回家,身後有人跟著他,他開始不在意,走到黑咕隆咚的小巷深處,他突然有了些害怕,加快了腳步,沒想到卻是一頭撞到了一個人,他連忙說“對不起”,那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喝喝喝大笑起來。康新民一下聽出來是昨天那黑店裏的施瓦辛格,嚇得從頭一下涼到腳。身後的那人跑了上來,尖著嗓子說:“你跑,你能跑得出嗎?也不打聽打聽,這是誰的地盤?”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康新民壯著膽子問了一聲。

“欠錢還錢,天經地義,我隻想問你一聲,什麼時候還錢?”

“可、可我沒欠三萬……”

“我說三萬就三萬,少一分也不成,否則我滅掉你們夫妻兩個人!”施瓦辛格一使勁,把康新民往前一推,他打了個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等他定下神來,施瓦辛格和那個跟蹤他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康新民開始為籌措三萬塊錢而苦惱。他的幾張卡湊起來,還不夠三千塊,找誰借呢?他知道這時候找人借錢比登天還難。當然最簡便的辦法,就是跟方麗說說,從她弟弟那裏拿三萬塊錢回來,可是,別說跟方麗提起,就是直接向方麗的弟弟討錢,也是不行的,他隱瞞著的性病就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方麗還能饒了他嗎?

這時,康新民想到了一個高中的老同學,劉文本,他們的關係還是不錯的,後來他考上了師大,他則考上了醫學院,畢業後劉文本分配到了馬鋪市精神病院。去年他們開了一次同學會,劉文本沒來,但是打印的聯係卡上有他的地址和電話。康新民在抽屜的底層找到了這張同學聯係卡,上麵有一個劉文本的電話,也不知是辦公電話還是住宅電話,抓起電話就打。

電話打通了,久久沒人接,康新民正要失去耐心時,有人接起了電話。

“劉文本嗎?我是康新民呀,”

“唔,是你,你好,你現在還教育局嗎?”

看來,劉文本真是與世隔絕了,康新民離開教育局跟著賈副市長已經幾年,常常在電視台的“馬鋪新聞”裏露麵,那是多麼風光的日子啊,可是,前幾天裏突然淪落為待罪之身,現在又遭到社會流氓的敲詐,他一時不知跟劉文本如何說起,隻是順口說著“嗯嗯嗯”。

“謝謝你給我打電話,你知道,我的工作性質不需要我跟外界有太多的聯係……唔,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我、我跟人合夥做生意,資金一時周轉不過來,你能不能給我一點?”

“我存折裏隻有三萬,三萬夠嗎?”

“夠了夠了,”康新民的聲音突然變得哆嗦起來。

第二天中午,劉文本提著三萬塊現金來到康新民家裏。康新民激動得不知說什麼好。劉文本沒有問什麼,也沒有說什麼,眼光淡淡地看了看康新民家裏的擺設。

“你還好嗎,這些年?”康新民向他問道。

劉文本說:“還好,我感覺還好,外界太喧囂了,我們院裏十分安靜,我喜歡。”劉文本大約坐了兩分鍾,就站起身說:“我忙,我要回去了,你有空到我那邊坐坐吧。”

康新民握住劉文本的手,眼眶裏含著淚,好久才說出一句話來:“我一定去……”

幾天之後,康新民果真去了劉文本的精神病院。那天賈副受賄案恰好開庭審理,康新民也得到上頭通知,他被記過處分,降級使用,調到市教育局任普通幹事。康新民想到自己幾天前還在想著到教育局先幹個副局長,然後再當局長……他突然狂笑不已,當天就被送到馬鋪市精神病院去了,當然不是去看老同學劉文本,而是成了他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