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一瞬間,眼前就又黑了下來,是沈青瀾用他的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楚亦凡倒沒多驚訝,閉著眼睛問:“你來啦?”
剛睡醒的緣故,嗓音還有點啞,聽著倒有點勾人,沈青瀾就覺得心尖上酥酥麻麻的,再配上手心裏楚亦凡那一閃一閃的長睫毛,更覺得手心發熱,很快這熱度就傳遍了全身。
他竭力將視線從楚亦凡嫣紅的唇上挪開,嗯了一聲,道:“我想問你一句話。”
能感覺得出他沒有惡意,楚亦凡也就沒動,因為睡的時間有點長,還特意動了動身子,換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道:“你問吧。”
沈青瀾沒有立即開口。
掌心下是楚亦凡細膩的肌膚,三年不見,更別提肌膚相親了,這會挨著她坐著,能感覺到她那有活力的肌體,竟然生出一份特別的踏實和溫暖來。
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一陣陣的往他身上撲,他不由的潤了潤幹燥的唇。
怎麼能這麼冷靜呢?三年不見,是不是她真的已經和他成為陌路了?因了這個想法,沈青瀾份外緊張,想好的話竟然怎麼也問不出來。
楚亦凡卻微微一笑,再次動了動身子,追問道:“你怎麼不問呢?”
沈青瀾咳了一聲。憑白長她好幾歲,竟然和她一樣的害怕被拒絕。其實被拒絕也就被拒了,除了當時臉上不好看,心裏有點愧之外,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他便沉沉的開口,問:“我是誰?”
楚亦凡越發好笑,半晌才道:“沈青瀾——”要不要這麼無聊和幼稚啊?這麼大了玩蒙上眼睛猜猜猜的遊戲?
沈青瀾微微有些惱,蒙住她眼睛的手就微微用了些力道,楚亦凡吃痛,伸手去扳他的大手:“疼。”
沈青瀾微微鬆了鬆,道:“別鬧,我問你,你就好好答。”
楚亦凡隻得洗耳恭聽。
“這幾年,你過的開心嗎?”
怎麼,又變成心理谘詢師了?楚亦凡想笑,又忍住了,規規矩矩的答道:“嗯,挺開心的。”
“比之三年前呢?”
楚亦凡掙紮著坐起來。
沈青瀾雖然沒強行按住她,可捂著她眼睛的手一直沒挪開,楚亦凡無耐的道:“你到底想問什麼?我現在過的很開心,三年前也有過開心,也有不開心,誰規定人一輩子就永遠都在開心中。如果開心這麼易得,那也就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了,人們也就不會為了追求幸福而努力了。”
“我是想問你——”沈青瀾被她這麼迎頭一頓教訓,自以為登峰造極的養氣功夫又有點崩裂,強忍了開口打斷她道:“這幾年,你有沒有想過我?”
要是幾年前,想來打死沈青瀾也不會這麼鄭重其事的問,可如今他終於問出來了。要是幾年前,隻怕楚亦凡也不會認認真真的答,可這會兒,她答了:“想。”
不是想過,是想。
他問的那樣小心翼翼,她如果答的模棱兩可,隻怕他會立刻掩麵而逃吧。楚亦凡又有點想笑,忽然明白了他為什麼要蒙著她的眼睛問他是誰了。
她用力而堅決的拉下他的手,視線有點模糊,可還是堅定執著的落到他的臉上,認真的打量了好半晌,才道:“可是,我卻有點記不得你的模樣了。”
沈青瀾倒笑了,伸出手指撫上楚亦凡的眉眼,道:“情到深處情轉薄,就算你不記得我的音容笑貌,可是你這裏——”他的手指按在了楚亦凡胸口的位置:“這裏,已經烙上了我的痕跡。”
楚亦凡不服,反問道:“那你呢?有沒有想我?”
沈青瀾順勢坐下,還緊緊抓著楚亦凡的手:“當然想,無時無刻不在想,想從前的種種,甚至午夜夢回,總記得你在林子裏被竹葉青咬了那次。也許冥冥中早就注定了你和我的前緣,我至今後悔的是,也許當初就該把那青梅分你一顆的。”
“誰稀罕。”楚亦凡嘴硬,道:“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你倒記得清楚。既然你想我,為什麼不來看我?”
沈青瀾十分委屈:“我公事纏身,偶爾來一次也不過盤桓一兩日便走,可每次你都不在,倒叫我如何呢?”
他每次來還都特意提前打招呼的,可她就跟故意跟他做對一樣,愣是每次都沒遇到過。
楚亦凡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道:“你說什麼?我怎麼不知道你來?”
看她不似做偽,沈青瀾心裏胡悠一下,頹然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娘從中搗鬼的。”想著她剛才還說要抱什麼外孫子,還是楚亦凡的,他就有些惱羞成怒了,氣道:“娘真是,怎麼越來越跟小孩子一樣,竟做這種惡作劇。”
聽他說完,楚亦凡笑倒在他的肩上,道:“我敢打賭,娘一定早就走了。”
沈青瀾見她笑的格外清澈純粹,一時心頭的惱意倒漸漸散了,順勢抿了抿她的頭發,歎氣道:“娘總說我蠢,看來果然是蠢。”
他於別的事上,不可謂沒有殺伐決斷,不可謂沒有眼光,不可謂沒有勇氣,可是於感情一事,總是那樣被動,若不是沈夫人忍了三年終於忍無可忍,徹底的激他最後一回,隻怕他還要猶豫不前呢。
楚亦凡也有點訕訕然,道:“我也挺蠢的了。”
李昂沒少罵她蠢。
隻怕沈夫人嘴上不說,心裏也沒少這麼罵她吧。
兩人相視片刻,終究沒忍住大笑起來。沈青瀾自嘲的道:“罷了罷了,蠢就蠢了吧,左不過一輩子就蠢這麼一回。”
沈青瀾拉楚亦凡起來,道:“我餓了。這一路竟顧著趕路了,隻嫌馬兒跑的太慢,可又怕馬兒跑的太快,既想見你,又怕見你,竟是不知道見了你說什麼,更怕見了你,你早就心有所屬……”
他從來不曾說過這樣的話,明明不是動聽的情話,也不是海誓山盟,可是楚亦凡卻覺得很是貼心。她不由的輕笑道:“你怎麼就這麼篤定我會移情別戀,難不成你本心就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會以己及人?”
“胡說,我哪有移情別戀。”沈青瀾惆悵的道:“情之惑人,情也傷人,從前我就避之不及,如今還哪裏敢去招惹。”經過了楚亦可的事,他哪裏還敢再去相信隻有幾麵之緣又生的異常美豔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