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中間堆著一個大木塔,這是用來祭天的。塔搭的不高,可見是剛才人們匆匆搭好,預備第二天用的。木塔在淩晨的微光中就像一個怪物。陰森森,張牙舞爪。天還沒亮,風還在刮著。我喘著粗氣,坐在這個怪物旁邊,對著他說
你自己在這裏是不是沒意思?你有娘麼?
他不回答,我也便覺得沒有意思了,
我給你唱歌歌謠吧。
我清清嗓子唱到:
天公公,地婆婆。
生個孩子叫蘿卜。
小蘿卜,胖忽忽。
剝了紅皮吃肚肚。
蘿卜蘿卜你別哭。
……
……
唱著唱著,我漸漸停下來。
我不哭,不會哭。因為娘不哭,還總是笑呢!可為什麼小蘿卜生下來就是要被吃掉的?隻是因為我們想吃它麼?誰來決定?
我看看被我放在木塔下的娘已經冷了的身子
又是誰決定了娘應該死的?
娘臨死前告訴我說無論善惡,自作比自受。那麼我殺了那個姓葉的,為什麼要讓娘死?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因為這樣我會比自己死痛苦一萬倍!是啊是啊,其實是我害死了娘。可是如果我不殺他,誰又來懲罰他?
天罰?
嗬嗬,我笑了笑。
我把娘的身子放好,放正。火石對撞,砰砰,火星四濺,火借風勢熊熊而起。
我呆呆的看著火裏娘的身影,她笑著,我清楚的看到她的笑。我跪下,用盡全身力氣磕了三個頭,轉身離開。我已經沒有家了。我什麼也不需要。
我爬上村口最大的那顆樹的最高處,望著這個曾經最熟悉的村子,望著熊熊大火中升騰的煙。那是娘在為我送行。
我不哭,不會哭。因為娘不哭,還總是笑呢!
最後的時刻的哭泣娘也拒絕讓我看到。所以我永遠不會哭。我看了看身上浸染的娘的血。無法忘記那一刻我突感感到肩頭一熱,借著月光看到娘把簪子刺透自己胸口的樣子。
我一手把著枝頭,俯視著村子,大聲喊道
“天公公,地婆婆。
生個孩子叫蘿卜。
小蘿卜,大肚肚。
專吃畜牲不會哭!
專吃畜牲不會哭!!”
手上發狠一抖,大樹枝頭一陣搖擺,樹葉紛紛揚揚飄落下來。隨著風,越飄越遠。
村民們看到大火,陸陸續續都湧了出來,聚攏向火塔,麵麵相對,卻無言以對。漫天的樹葉飄蕩而來,隨著風,隨著火焰周圍的旋風,樹葉飄的越來越快,越來越高。就像一條有生命的絲帶,承載這娘的靈魂飛升而上。將村民們的身影蓋在了已經泛白的天空之下。
我走出了這個村,永遠離開了那些人。
那一天,我13歲,離14歲生日隻差一天!
想出村隻能往北走,向北隻有一條路。我不想被人找到或追上,所以我隻能上山走。
也許沒有人會追我,但我依然決定要這樣走。
我一路向前,腳下生風。看著太陽辨方向,從不回頭!
可是很快太陽下了山,我迷了路。
我停下來,爬到一棵大樹上,癱倒在樹枝上。臉貼在枝頭睜大著眼,看著眼前的樹林。不時有一些野獸的聲音響起,有一些動靜離我很近。但我一動不動,因為我的每一寸身體都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