疳積劉
水溝鎮最近來了個專治小兒疳積的劉醫生,不知何人傳他醫技,竟然治一個好一個,治兩個好一雙,黃皮寡瘦的芽兒吃上他的兩回藥,馬上就變得紅活圓實,虎頭虎腦,為此人們送了他一個美稱:疳積劉。
這天天剛黑,疳積劉家裏來了兩個人,他們自稱是羊角村的村長和治保主任。他倆受村裏人的委托,請疳積劉到羊角村去“安家落戶”。理由是,羊角村有村民千餘口,病孩斷然不少。加上羊角村腳踏三縣,又有個較大的農貿集市,業務開展起來,不會比水溝鎮差。最能打動疳積劉的心還是村長那幾句貼心話:“你在水溝鎮立腳,這裏有個鎮醫院,到了羊角村,你唱的是獨台戲,可以大顯身手。再說了,我們免費把村裏的一間倉庫給你作診室,不收租金。”
疳積劉經過再三思考,接受了他們的“聘請”,打點了簡單的行頭,直奔十裏外的羊角村安營紮寨來了。疳積劉的到來,的確給山村增添了生氣,不但是小兒疳積,就是其他一些成年病、婦科病、傷外科等病人,也都找他治療。許是因為疳積劉正跑火,竟然治一個好一個,一時名聲大振。每當集日,外縣的病人也蜂擁而來,疳積劉的診室內外,車水馬龍,川流不息。連疳積劉也沒想到,在這羊角村的業務果然勝過原來的水溝鎮。
一年過去,疳積劉在羊角村已經鳥槍換炮了:搬出了窄小昏暗的倉庫,另做了一棟寬敞明亮的兩層樓磚瓦小洋房,上層住人,下麵開業。他還把城裏的兒子、媳婦搬來做助手,另外請了個外地中年女人幫他做飯,處理家務。開始到羊角村來時,疳積劉背著個藥箱子,這時光,樓下診室一色嶄新的醫療器械,樓上是現代化的新潮家具,日子過得火樣紅。
羊角村的村民迷惑了:他疳積劉一年就抖起來了,還不是沾了我們羊角村的地氣?我們祖祖輩輩在這裏土生土長,剛夠溫飽,他才來一年,就成財主了,這不和解放前村裏的張邦昌一個樣?還不是我們千多號人養肥了他?人們越想越不是滋味。
一天晚上,村長,治保主任帶領好幾個人查夜來了:戴大蓋帽的人問疳積劉的常住戶口在哪裏?工商管理所的人問他有無營業執照?稅務所的人問他有沒有正式發票?水溝鎮醫院院長要查看他的行醫許可證。一應征件樣樣俱全。本來沒一點事,可是,一個鄉幹部板著臉孔向疳積劉提出了一個高度難題:你做樓房時為什麼沒經過鄉政府蓋印批準?
第二天,疳積劉不聲不響摘下招牌,請了一輛大卡車,把“家當”全部搬出了羊角村。從此,熱鬧了一年多的羊角村重新又恢複了昔日的寧靜。村民的孩子患了疳積,父母們手抱肩背,頂著烈日,踏著鄉間小路,往返二十裏到水溝鎮醫院看醫生。日子一久,他們又留戀起疳積劉來了。權衡利弊之後,村民們再一次商量托村長出麵去請疳積劉進村。並保證不再生異心,可以和他簽訂為期十年的長期合同。
不久,村長垂頭喪氣地回村了,他告訴大家:疳積劉已經被縣醫院聘去當兒科主任了,人家原來就是省中醫學院的一名教師,因同情山區缺醫少藥才主動到山區裏為人民服務的。
千多村民聽了,有的點頭,有的搖頭,若有所失。最後,還是村長的一句話使大家吃了“定心丸”:“算了,我們羊角村幾百年沒他疳積劉,還不是照樣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