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了這最艱難的初見時光,在彼此的交談之中,顧老爺子的緊張也開始一點點的消散,逐漸變回了以往的那個刺頭兵,當然,他鎖著她的眼神還是很能說明問題的——明明想看,卻又不太敢,生怕冒犯了她,可是又不舍得不看;也分明好青澀一小夥子,卻楞要借資曆充當老大哥,在她麵前一口一個長輩範兒的說著話。
這是顧夫人的第一次訪談,卻也是她畢生唯一的一次。
因為自那以後,她就被她父親急電召回了家中,母親病危,她身為女兒,必須守在床榻前,盡心照料……
當然不可能不遺憾,隻不過因為總是能收到某個家夥的奇怪來信,打開閱讀,每一次多少都能帶給她一點安慰,消解她心頭那點對戰場的懷念。
信都是從戰地來的,地點不固定,卻都是蓋著專屬的軍隊郵戳,上頭的字也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簡直比她小的時候最開始練出來的字還要更加難看,歪歪扭扭的……
但是,即便是那般歪扭艱澀的字眼,卻依舊不難看出執筆者下筆之時的那種認真,那時候還不是顧夫人的顧夫人甚至覺得,捧著那樣薄薄一張紙,就像是在捧著……一顆心!
她條件那樣好,又是讀過書的,長的又那樣的漂亮,自然有太多男生追求她,因此的,她怎麼可能看不出顧淮庭對她的意思?
顧淮庭給予她的印象真的很深,但是,到底隻不過一次簡短的接觸,再深刻又能深到哪裏去?
再加上因為他是在戰地的,不到最後,生命都還是個未知數,她當然不可能說動心就動心……
還有她的家庭,她也肯定是要考慮的,並不是說什麼她講求門當戶對,隻是她的父親,肯定是這種想法了,她若是真願意接受他,這一點就必須考慮在內,真要決定跟他在一起,就必須做好跟家長打持久戰的準備了。
但,那個時候她還並沒有決定,隻是每回收到他的信,看著那歪歪扭扭卻萬般虔誠的字眼,她的心靈,總是有那麼一下下的觸動……
多少人追求她,可像他這般執拗直白又粗獷的,卻是頭一位。
他跟她身邊接觸到的所有男性都不相同,她震撼太多,不可能不為他稍作停留……
顧夫人那時候心頭卻是也為他存了一份心思,因此,不管是誰來提親,她都拒絕了,她想著,是不是應該再等一等,不管是等他還是等戰爭,隻要一切都結束了,或者,她的這一份心思也就能夠得到延續了。
最起初幾個月,她的父親確實也都沒什麼,她不同意就都拒了,直說女兒還小,婚事暫時不作考慮……
但是,女兒回來差不多三個月之後,他就開始急了,當然不是急她嫁不出去,而是急她那份不慌不忙的心思。
女兒在家中,幾乎每隔幾天就能收到一封信,據照顧她的丫鬟說——都是同一種筆跡,且都是從戰地寄過來的,小姐每次收到信都會一個人在房間裏麵待好久,甚至連帶著那一天都會心情很好。
一聽到這種話,顧夫人父親當頭就是一桶涼水潑下來了,他想——完了,女兒竟然看上了某個兵!
這對方的家世暫且不提,就他能不能活著回來,回來之後手腳是否健全了,這都是這個太大的事兒,光是想想他就覺得滿身冷汗……
他想,這可怎麼行?
於是,一改一貫寵愛女兒的心態,對於顧夫人的成婚之事,父親的態度完全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他好急,急著去為她找尋如意可匹配的郎君,急著在好友身邊四處發布消息,說自己的女兒已足年紀,到了可婚嫁的年紀,若是有意的,可來提親。
就她那麼大的家族,想要嫁個女兒,這得多少人上趕著來?
因此的,消息不過散布出去沒兩天,前來求親的人就要把家中門檻都給踏破了!
然而,這種狀況也就持續了不過堪堪兩日,待到第三日,就不行了!
因為啊——求親有阻礙了!
在她家大門口,突然出現了好幾十個年輕小夥子,其中有仨還是光頭,身材高大胳膊又粗壯,看那架勢完全就是領頭人,帶領著身後一幹兄弟,硬生生的把她家大門給圍堵了個水泄不通!
他們倒也不鬧事,也挺好說話的,就是你別是上門來提親的人就行!
但凡是上門來提親的,都是笑著來,幾乎哭著走的,每一個都被嚇到不行……
當然就是被那一夥人給嚇的,更有甚者還會被揍到鼻青臉腫的——那些無論怎麼嚇都嚇不走,抵死不肯放棄的人。
這當然不會她的父親搞的鬼,家裏提親隊伍突然一個都沒了,跟昨天的熱鬧相比簡直冷清到死寂,坐在客廳,原本泡好了茶等待挑選合適未來女婿的顧夫人父親登時覺得不對勁了,原本還想著派個人出去瞅一眼,結果管家就跑來稟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