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任三十三

常勝書記差點被洪水衝走,被救上來時又拉斷的胳膊,送進了醫院。

這消息不脛而走,馬上傳遍了整個搶險工地。

聽到這個消息的成慧,心裏既焦灼又關切。記者的職責,卻又不允許她在此時此刻放棄眼前的一切!於是,她隻有抓緊工作,哪裏最火爆,哪裏最緊迫,哪裏最危險,她就往哪裏跑!她要用手中的鏡頭去記錄這曆史的時刻,用心靈去感受這英雄時代的脈膊,用雙耳去捕捉人們在這種危情時刻的心聲!隻有這樣,隻有忠實地記錄和準確無誤地去反映湖濱市善德垸潰垸的真實過程,才能幫心儀的人去卸卻一部分壓向他肩頭的責任。

成慧忘情地抓拍,搶拍著各種搶險的動人場麵。當她站上剛從車上卸下的一堆卵石上,對著堵塞隘口的人們拍攝時,腳下那濕漉漉的卵石與腳底下的稀泥一混合,便如同在腳下抹了一層潤滑油。當成慧剛按下快門,腳下一溜,整個人便失掉重心地朝善德垸內倒了下去!

“啊——”忙碌的人們聽到一聲驚叫,抬頭看時,隻見從成慧手中拋出的照相機在空中翻滾著,在水中一沉一浮的成慧,來不及等待救援人的到來,便被滔滔的激流裹走了……

“姑姑!姑姑!”

陳國興心急火燎地推開省委大院宿舍區蘆義重家的門,高聲地呼喊。

小保姆芳芳聞聲急忙出來“噓——”了一聲,悄聲說,“吃了藥,剛睡。”

“嗯。嗯。”陳國興一邊敷衍地附合著,一邊繼續朝臥室走去,“姑姑!姑……”

陳雲霞穿著睡衣,拉開房門:“出了什麼事,興兒?”

“姑,聽說湖濱市垮了垸子!”

“垮垸子?不是吧,好像聽你姑爺說是要炸開垸子?

“姑,真的,我聽說不是炸垸子,是垮垸子!”

“啊?!真有這事?那,找王廳長問問?”

“我來撥電話!”陳國興麻利地按了幾下鍵,聽了聽,將話筒遞給陳雲霞,“姑,通了。”

陳雲霞一把抓過話筒,情緒極度緊張地:

“喂,是老王嗎?我是陳雲霞。聽人說,老蘆去的湖濱市垮了垸子?不會是真的吧?啊?!那那那老蘆沒事吧?哦,哦,哦,謝謝你老王。”

“姑,王廳長怎麼說?”

“是垮了垸子。原來準備炸掉的垸子還沒來得及,另一個垸子垮了。有個女記者被水衝走了,其他的情況還不十分清楚……”

“女記者?是不是成慧?”

“哎喲,你看,我心裏掛著你姑爺,這一急,你看,再打個電話……”

“嗨,直接問姑爺不就得了?”說著,陳國興掏出手機,調出蘆義重的號碼,“姑爺,我是國興。我和姑姑在一塊,她很好,您放心吧。呃,我會的。姑爺,成慧是不是出事了?啊!哎喲嘞——東方常勝,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陳國興嚷著,一下將手中的手機朝地上狠狠地摔去!

“那女記者真是成慧?!啊?!這,這事怎麼都趕在一塊了?!”陳雲霞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沙發上,滿麵愁容,不知該怎麼才好。

“芳芳,你好好照顧我姑,我走了!”

“呃,你去哪!”

“湖濱市!找東方常勝算賬去!”

東方常勝的情緒低落到了極點!他想保住的善德垸,想用犧牲勝天垸的代價來換取的善德垸,想打造成湖濱市新的經濟增長點的善德垸,終究沒能如願。那潰口,那吞噬善德垸一切的潰口,就在他的腳下被洪水硬生生地撕開了!他覺得那咆哮著衝進垸子內的洪水,在嘲哄他,在鄙視他,在掠奪他和強占他的身心!

東方常勝不敢去揣測善德垸會淹死多少鄉親;他知道赴歐、美招商引資的張市長即將啟程回國,而被淹的善德垸是否還能留住多少外商?他知道香港凹印廠已經完了,這個影響造出去,會產生多大的負麵;盡管蘆副省長和成名司令員都來到了湖濱市,但潰垸的責任,與他們毫無關係,一切都該由他這個市委書記來承擔!

斷臂和脫臼的疼痛,頭腦裏一下子全湧上來的各種念頭,折磨得東方常勝既焦灼又煩躁,還有不安和無奈!想著疼著,疼著想著,東方常勝隻覺得一口熱烘烘且帶著絲絲甜味的痰湧上喉頭,他“哇”地一聲張開嘴,一口鮮血奪口而出,隨之,整個人便不省人事地暈了過去……

東方常勝醒來之時,已經是傍晚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