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間翻到阿堅的幾封信
在故紙堆中挖掘出了你,你還能叫我一聲
塵埃還那麼趾高氣揚地擁有質感,擁有你
上帝也幫腔應答了你,製造了幾滴眼淚
貓尿一樣使信封的脊背濕漉而荒涼
多年前圓珠筆回信的不知禮節也曾這麼濕潤過
眼裏的色素淡了,字跡張牙舞爪地勾銷了過去
你還是往昔發僵的時光,那一臉囂張的青春痘
那麼笑吟吟地觀摩:洗發水和發臭的腳
川南因為你變成了美學,你是一個形容詞
一個遍地俯拾的偏旁,一個被夢拖長的屁的交響
一個女人嫉妒另一個女人時必然的癟嘴
你說你在南方的城市非常城市地生長著
踩著香蕉皮跳街舞的你使臀部如十五的月亮
一隻川南的黃毛鳥為你取過名字,你記得
它的腹部,記得從側影看來美得蹊蹺的老女人
你告訴我,你想我的時候總覺得沒有吃飽
我送你的歌曲和謾罵被你賣給了忘卻
你帶著焦黃頭發的男人就像拖著一個焦黃的詛咒
在我門前,把夏天拍得生響
臃腫的腰上拴著你們來自遠方的愛情
你坐在我簡潔的木椅上我看到了龍椅上的老妃子
誰在你的肚子上澆灌了如此肥沃的親吻
讓肚臍喘著粗氣抵製你彎腰突兀的輕佻
不必取下眼鏡,看不到眼睛說話更從容
喝茶吧,要涼快先讓你的男人晾在一邊
也不必了,也是一個土雞一樣快活的愛人
抽煙!我是在請他,他不會焚燒在我目光裏
不會,就像你不會為我曾經的追慕而燃燒
這隻土雞飛不到我的靈感上,他與我無幹
吃飯時你的智慧在烹飪的油水裏
色香味俱全。我保持了清潔的貧窮,也就是
為最後請你油光一回。吃吧,請吃吧
用孩子的速度和南方精致的貪婪
我從你的吃相裏知道我曾經愛過你
愛過該死的你的長腿和一張吃大宴席的嘴
愛過該活埋的南方和東方的沒有舌頭的普通話
買單時,我更加自為地清楚我曾經愛過你
愛過鈔票一樣的你花銷我稿費的歡樂
我愛過你,我請你和你芒果一樣的男人吃飯
吃完了鄉村飯店的清香,你仍然是鄉村的一把泥土
這張一碰即碎的紙詼諧地撫摩了我的手指
已成碎片的你的關於肉體和神氣的形象多麼酥軟
愛恨漲潮時分,相機一百二十分之一秒的速度
把一張相片改編成愛情莊重的靈位
你我還活著,隻有委屈上帝代勞,在靈位上署名
上帝多麼仁義,他一生來就為各類死亡服務
你還在微笑,像野草對秋天冒犯後的抒情
嗬你,安妥的、香皂一樣的、大理石一樣的你
形而上的、通假字一樣的、蚊子一樣的你
在碳素墨水的中央、在蛇信子上搖搖欲墜的你
我把這些紙質的沉默和這些紙裝進了垃圾桶
嗬你,拜托你掙脫皺紋的繩索後就在垃圾桶裏
自由地探險,幸福地擁抱滋養愛情的細菌吧
祝福我們龍眼樹一樣的愛情死在彼時,醒在此刻
祝福我們爛紅苕一樣圓潤的誓言
出生在偶然,消亡在必然
嗬你,祝福我瞬間的回憶擦亮了我的皮鞋
我鞋釘探測過的路多麼如你已然的健忘
祝福你的姿態像一塊墓碑,在上帝的眼皮底下
堅決而又堅決地冷視一切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