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六走的很匆忙，略微向小樓一抱拳，沒有留下任何話語，就這麼走了。
伍六走後不久，孫傳庭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小樓回頭看去，才發現孫傳庭正抹去眼淚，臉上一片慘然，身體傴僂，精神萎靡。看來小樓與伍六一番對話，老人已聽得多時了。
監獄中一片寧靜，太陽的光亮不再。獄卒打開鎖的聲音，點上火把，那搖曳的火焰，沒有給人一絲溫熱，映在小樓、孫傳庭兩人臉上，反而有種陰森的詭異，活在當下的人，人似鬼。
孫傳庭劇烈的咳嗽起來，心情起伏太大，對老年人來說，實在不是好現象。
小樓默默無語。孫傳庭耳聾之事，看來是他裝聾作啞，實在受不了朝堂之事，就此裝做耳聾，聽不得別人說，也不會有人來與他攀談。
“孫侍郎，…”小樓一開口便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實在是大明暮氣沉沉，已經到了窮途末路，已經沒有了希望。大明走到如此地步，崇禎是有一定責任的，但諸多臣工，要說沒他們什麼關係，那實在對不起孫傳庭這般為崇禎朝前仆後繼壯烈殉國的名將儒臣了。
孫傳庭緩過來出聲道，“你之所言，老夫耳沒聾，聽的清清楚楚。”孫傳庭厲聲對著小樓說道，“大明真的要亡了嗎？沒有辦法了嗎？”
小樓可以站在上帝視角明明白白，的的確確的告訴孫傳庭，不錯，大明是要完蛋了，大明是要亡國了！
可他說不出口，他講不出來，小樓心底還存著一絲可能，雖然微小，但也是必須抓住的機會。
小樓很鄭重的對孫傳庭道，“未來之事，誰說的清。難道知道後果之後，還去踩踏原本注定出現的腳印麼？難道不能換一個方向前行，難道非得一條道走進死胡同，然後出不來，自己把自己憋死？”
小樓之意是指向崇禎，孫傳庭有所了解，不過他還是憤懣，“豎子無禮！”孫傳庭罵了一聲，心中之氣很難消，“聖上自有為難之處，哪裏是你這豎子可知之！”
小樓低頭，繼而狂笑起來，“假如你的聖上還是按照原來的方案，令你率禁衛軍馳援開封，你作何打算？”
未待孫傳庭接話，小樓繼續喝道，“你之聖上督促你進軍，你則如何？不尊聖上之詔，還是接詔敗陣“柿園”，而後潼關殉國？”
孫傳庭語塞，假如真的如此，估摸著，自己還是會走上那條絕路，那麼之後的事情，就不是自己所能關心的了。
兩人相對沉默，這一刻，牢獄內一片寂靜。
過了很久，小樓幽幽說道，“孫老，咱們倆下個棋如何？”
下什麼棋？孫傳庭此刻憂心忡忡，怎麼會理睬小樓，此刻還想著下棋，附庸風雅，故作清高？
小樓沒在意，也沒有去揣測孫傳庭此時心中想法，在地上劃出幾道線，指著其中一道說著，“這裏以北算做女真滿清，這裏以西看做李自成所部如何？”
孫傳庭來了興趣，轉身看向小樓地上所畫圖案，大致是現今大明的征戰之地。中心點在京城，以北是關外；另一邊是闖賊之進軍路線，看似簡單，其中細致處，非一般人員所能勾勒出來。
小樓看著孫傳庭同樣蹲了下來，指著其中一點道，“此處汴梁，假如聖上沒什麼進展的話，怕是還會派你去這裏。”孫傳庭仔細看，腦海中模糊記起開封的地貌來。
小樓繼續說著，“汴梁，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畢竟你是在這裏取得勝利。除了跋扈的賀人龍，這人是你斬殺的，到時候，你還是砍了他就是。然後揮軍河南之地，接連大戰，李自成遂向南陽塚頭寨撤退，途中會大量拋棄財物，引誘明軍…”小樓說到此處，雙眼緊緊盯著孫傳庭，“明軍競相爭奪而亂陣，史載：“天大雨，糧不至，士卒采青柿以食，凍且餒，故大敗”，是役損失將校70餘人及步騎數千，史稱柿園之役。”明軍此戰原為長途奔襲，試圖以戰養戰，糧草供應不上，士兵們不得不采集沒有成熟的青柿充饑，因此河南人將此戰稱為柿園之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