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馬10

我走回旅館。在門口時,我突然發現黃桂麗從旅館邊的那家煙雜店走了出來,她一手拿著兩包煙,一手撐著一把花雨傘,步履匆匆。由於她怕被雨水淋著,花傘撐得很低,故而沒看見我。我看見她人閃進對麵另一家也是私人開的小旅館。某種下意識驅使著我跟在她身後進了那家旅館。

黃桂麗穿過旅館的通廊。通廊很長,兩邊是門對著門的客房。就是沒有像我住的旅館有大客廳。裏麵似乎很靜,也沒看到旅館的主人。黃桂麗走到通廊的盡頭朝底間走了進去。我跟了過去。底間門半開著,裏麵申副總三個人和畢程坐在一起,正和此前我隻見過一麵的新橋水產批發行的白老板在商議著什麼。裏麵原是個小客廳,擺著一溜的木沙發,在他們麵前都放著茶缸和煙灰缸,裏麵煙霧繚繞,黃桂麗把兩包煙放在茶幾上。他們繼續在商談著,我聽不清他們商談的話,但我敢肯定他們是在商談著與鹹鴨蛋有關的內容。

我頓感恍惚,他們為什麼要躲到另一家旅館,為什麼要躲著我,卻讓一個是陪吃陪玩而且是最後到這裏的女流之輩的黃桂麗參與。很顯然,他們背地裏一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計劃在悄悄進行著。難怪畢程要盡力甩開我,徹底割掉我這條尾巴。我有種被愚弄和被欺騙的感覺,我無法再忍受!於是,我衝進屋去,畢程和申副總三人及黃桂麗一見是我,都驚愣著看著我。畢程更是現出一臉慌張之色,好久才返過神來說,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麼?

誰規定我不能跑到這裏來的?我說。

這是人家的旅館。畢程頓了頓神說,我們是在另外一個地方商談另外一條生意上的事。

我看了看水產批發行的白老板一眼,說,畢程,你這話隻配去說給三歲的小孩子聽。

反正是與鹹鴨蛋的業務無關。畢程極力掩飾著他這見不得天日的勾當說。

我指著申副總說,他們可是我介紹和帶過來的。我是他們的第一介紹人。你讓他們說,我有沒有權過問與鹹鴨蛋這個業務有關的活動。我從兜裏拿出那份隨身帶的僑港公司合同的複印件,說,上麵有一條:雙方在執行本合同期限內,要誠信經營,不得有欺詐、隱瞞對方的行為。這可是他們公司洪總裁親手拿給我的。

申副總在複印件上掃過一眼,說,這是複印件,不是原件,對我沒有約束力。我出外在此,一切經營活動是由我說了算。我願意跟誰做和不願跟誰做,我有權力做出我的選擇。

我說,但我是根據你們僑港提供的這份合同出來為你們跑業務的,你們也是根據我這份提供的信息來到這裏,並且根據這份合同的母本再簽訂了一份子合同,而且這份子合同正在履行之中。你們怎能背著我另搞一套?

現在你這份複印件一文不值。申副總說。

一文不值!好!?——世上隻有你這種狼心狗肺的家夥——船過水無痕的人才會說出這種昧天良的話。我譴責申副總說,我介紹你們進了洞房,你們卻把媒人一腳甩開。

我怒不可遏!順手抓起靠近我身邊的一隻靠背椅向申副總擲了過去。申副總眼疾手快,閃開了。申副總這時也抓起茶幾上他們正在喝的茶杯向我扔了過來,被我閃過了,我又抓起一把掃帚向他掃了過去,這下,申副總沒能躲過,隻聽到他怒叫一聲:不好!人躲到畢程身後去了。這時,我把連日來在這兒所受的窩囊氣都化成了拚命三郎的拚勁,畢程見我見茶杯就砸,見牙缸就扔。他也抓起一隻煙灰缸朝我砸了過來,我躲閃不及,那煙灰缸砸在我手臂上。我的手臂頓時鮮血如注,鮮血把我徹底激怒了,我看見茶幾下有兩隻裝滿開水的熱水瓶,我顧不得手上的疼痛,揭開瓶蓋,一手一隻提在手上,左手一隻的開水朝畢程和申副總迅速潑去。刹那間,我聽見畢程和申副總發出了一陣鬼哭狼嚎般的慘叫,那淒厲的慘叫聲簡直能把這座平屋旅館的屋宇掀翻。屋裏的人也隨之驚叫起來,但就是沒有人敢靠近我,因為我手上另一隻冒著熱氣騰騰的熱水瓶似乎在向世人顯示著令人心驚肉跳的威懾力。常言說,軟的怕硬,硬的怕不要命。我敢說,此時誰敢靠近我,我就會把這一瓶開水撥向誰。不要命的你才來吧!我往日教書育人的書生斯文樣子已經蕩然無存,耳聽那種哇哇大叫猶如救命聲給了我一種少有過的快感。我怒吼著,咆哮著,像一頭發瘋的雄獅。我握著熱水瓶準備再開殺戒地向他們衝了過去,畢程和申副總及在座的人在一片驚叫聲中四處逃開,然後逃出屋外。這時隔壁幾位房客和旅館的主人,還有旅館周圍的群眾大抵是聽到了這裏的驚叫聲都趕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