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映入我的眼簾,在我的腦神經裏定格。

汽車迅速駛離新橋鎮。

我在車上眯起眼,回想著我離家這十多天從希望到失望,到現在最終的失敗的一切遭遇和所有的過程。而黃桂麗在剪票口對任吉崗翹起的那個大拇指和味意深長的詭笑,讓我聯想到她那隻空皮箱,我突地反問自己:黃桂麗為什麼會提個空皮箱?任吉崗為什麼會選擇比我晚半個小時去徐州方向的班車,難道他們真的是要去北方做玉米生意?他們真的會這樣離開這個我牽猴的新橋——這個本來很快就能做成這筆六十萬斤鹹鴨蛋的水鄉?那隻空皮箱,黃桂麗那個詭秘的暗笑,以及種種的過節和過程,在我的腦子裏像放電影那樣一次次重複地映現……我終於得出一個推論:他們不會離開這裏!他們不可能離開這裏!任吉崗是確定我的班車是十二點,才選定去徐州的十二點半的班車。對一個像任吉崗這種久經沙場的生意蛇,是有種不到黃河心不死的韌勁的。這個老江湖和商場老將,他怎能放棄已唾手可得的這六十萬斤鹹鴨蛋的大買賣呢?難道說,他對我的好,隻是為了營造一種蒙蔽我的假象?我忽然感覺我受了他這種假象的欺騙。我不能因為任吉崗對我種種好心的幫助,就忘記了人與人之間必須有的防範之心。

常言說,“兵不厭詐”!這時的我當然是很沒良心地想到任吉崗在欺騙我,而且他這種欺騙比起公開和我叫板的畢程更具奸詐性。隻不過他的手段來得更隱晦一些。也許,任吉崗才是想徹底甩開我的幕後策劃者?為了徹底甩開我,他采用了這種“調虎離山”之計,所以用種種恩惠於我的假象來迷惑我,最終把我引開,讓我走離。他在剪票口不是真心要送我,而是要看我是不是坐車離開。離開了,他就把車票給退了,回新橋就好大幹一場。這種2--1=1還簡單的小學生算術題,怎麼就被我忽視了。想到這裏,我把他施予的替我交的房租費和他借給我的錢算了一下,總共還不到一千五百元,而這一千五百元與我本應得到的最起碼是五萬元一比較,簡直就是九牛一毛。而最重要的是,我這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大學生竟然被一個初中生給欺騙了。人卻還被蒙在鼓裏,還對他的做法感恩戴德,這才是讓我最無法忍受的。另外還有一點,就是人要活得有尊嚴。我不能被人家當二百五耍了,還對人感恩戴德。就是說我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不!不行!我不能中計,我無論如何不能離開這裏,我應該將計就計,殺他個回馬槍,給他個措手不及的殺手鐧。

就算我的多疑是錯誤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也應該回去探知和證實自己的判斷究竟是正確還是錯誤。

在汽車駛出大約二十分鍾後,我在一個停靠小站下了車。很快,我又在小站截住一輛回新橋方向的客車返回新橋鎮。我不知道自己這種走回頭路的行徑是不是很可笑,我是不是患了神經病?

一個小時後,我這個被任吉崗目送走的人,鬼使神差又回到了新橋。是我自己的多疑症出了毛病,還是某種潛意識叫我離不開這個已宣告我是個失敗者的異地他鄉?

我很快在小鎮又另選了一家小旅館住了進去。我把行包一扔,我沒有任何猶豫,即向畢程家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