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春節後初七、初八的光景,縣城裏的工廠或者已經開工、商鋪應該也已開始營業,而遠離縣城的偏遠農村傳統節日的氣氛依然濃烈,紅紅綠綠的對聯在冬日陽光照耀下顯得異常的鮮豔。鄉村道路上走親訪友三三兩兩的人們南來北往,機動車冒著黑煙叮叮咣咣歡快地從遠處過來很快又消失在了遠方。掛滿了大兜小包的自行車搖搖晃晃地騎行在坑窪不平的道路上,人們個個穿戴整齊,一路說著笑著急匆匆地趕著路。日頭正上,錯亂起伏的嫋嫋炊煙緩緩升起,纏繞著這個已歡騰了多日的小村莊,清新細微的冷風夾雜著美味佳肴的濃香在村間也隨之飄散開來。對於從黃土裏刨食的鄉親們來說大魚大肉是奢侈的享受,也隻有在這樣重大的節日裏才可以盡情地享用。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自然是親朋滿座你來我往推杯換盞,仿佛刹那間,美酒的清香也不時越過低矮的土牆飄去鄰家。酒過三巡、熱情過後,豪爽的莊稼漢子們大多數麵紅耳赤,醉眼惺忪、家長裏短地述說著衷腸、分享著喜悅。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日頭偏西,揮手道別的時刻來了,迎來送往人們又紛紛走出了家門依依不舍地重複著年複一年那熟悉的一幕。鄉間小路上又回放著早晨人來人往的一幕,直至斜陽西墜,零星的爆竹聲不知從何處傳來。村裏的醉漢不知從何處忽然冒出來搖搖晃晃地穿過街口,又轉身鑽進幽深的胡同裏,身後引來一陣犬吠!夜幕來臨,村莊陷入一片肅靜,歡騰了一天的人們也終於歇息下來。孩童不在四處躥跳,大人們端坐在黑白電視機前。田春來遠遠地坐在大人身後。他無心看那閃爍變換的精彩畫麵,表弟今天來走親戚的時候帶來了一個不溫不火的消息。年前父親托二叔在礦上找工作的事終於有了點眉目,據說,礦務局要招一批合同製工人,消息傳出來了,具體的招工事宜八字還沒一撇。二叔打了招呼說礦上招工的事還遙遙無期,可以先給春來在礦區附近找個零活幹著,總不能傻傻地幹等著。家依然是清貧的,春節購買的物品也不豐盛,或許誰也沒有心情去歡度春節,節日的喜慶夾雜著敷衍。田成才也知道二二弟那裏也沒什麼好的臨時工作,都是苦累的體力勞動而已,好在煤礦上的工作已經有了眉目。在家裏等心裏不踏實,還怕因為通訊不暢錯過這個期盼已久的機會,這個機會對別人家的孩子來說也許不是什麼值得期盼的差事,但是對這個破落的家來說還是充滿太多的期盼,因為家裏三個孩子還沒有一個有出路的,這個礦上招工的機會還是給這個家庭帶來了無限憧憬!在那裏一個依礦為生存主體的礦區,其周圍的環境也是因礦而起的。田春來二叔家的哥哥也在家待業,他是上了礦務局的技校畢業後在原地等待分配,臨時找了個在磚窯做工的零工掙點零花錢。那時候他二叔全家就靠二叔一個人的工資維持,還有二叔家哥哥妹妹上學,日子也不是很寬裕,因為周圍沒有可選擇的臨時工作。由於礦上還沒有具體招工的時間,二叔說來了如果春來不嫌棄是出力的活就先跟堂哥一起幹著吧。田春來想過反正他沒學曆又沒有技能,在哪裏都是靠單薄的勞動力幹雜活掙錢,再說以後如果去礦上做工也是要靠力氣的,就當作是提前鍛煉鍛煉身體吧。
1995正月十六田春來人生第一次踏上了外出打工的征途。
車站裏熙熙攘攘,人頭攢動,周圍鄉鎮的外出務工人員都聚集到了車站裏麵,人們都在焦急地打探著自己所乘的班次,又緊張地把頭伸向窗外看看客車是否停靠在站裏。田春來也和所有著急的人們一樣,他更多了一份忐忑不安,生怕錯過什麼!
車站裏田成才沒有過多的叮囑孩子,春來也已沒有衣錦還鄉豪言壯語,他的銳氣已被現坎坷磨滅。天灰蒙蒙的有些陰冷,田春來一家並沒有因為過年的歡慶感到什麼溫暖,看著周圍送行的人們興高采烈的交談,田春來從父母失落的眼神裏也感到她們內心的酸楚,父母用羨慕的目光環顧著熙熙攘攘的人流,在她們眼裏別人家的孩子都有一個很好的工作,都有一個好的目的地,她們也希望春來能有一個確定的好前途。她們不知道別人的目的地是哪裏更不知道春來的歸宿在何方,隻能羨慕著和她們年齡相仿的父母那輕鬆愉快的表情,父母羨慕別人的同時也折磨著她們無助的內心,也折磨著春來幼弱的意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