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2 / 3)

“這種行動,自然是工人們、同誌們的革命熱情,和對於我、對於黨的愛戴。但今天完全沒有可能實現這種計劃,因為不隻是囚室有武裝警衛,即監獄亦處於重重武裝戒備中。我個人為革命為黨犧牲,是光榮而應當,但已經是黨的損失,我不能再要同誌們來冒險,而耗費革命力量。現在,你們應當保存我們的力量,不要使革命力量再遭損失。”李大個打心裏讚同李大釗的分析,但是一想李大釗所麵臨的結局,就又止不住地哽噎著落下了熱淚。李大釗寬慰地笑著說:

“不要太動感情!過去,你我戲稱當家子,而今可真成了一家子。好啦,快給我說說外邊的形勢吧!”李大個難過地把上海發生的“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廣州發生的四一五反革命大屠殺簡單地說了一遍。李大釗聽後異常悲痛,尤其聽說工人領袖鄧培慘死於廣州,自己的學生和戰友趙世炎、陳喬年等人處境危厄後,不由得落下淚水。有頃,他理智地控製住感情,沉重地說:

“這是血的教訓!一定會在全國引起連鎖反應的。請轉告北方區黨委,保住革命的火種,迎接更加殘酷而久長的革命!”“是!”李大個又無比沉痛地問,“您還需要俺做些什麼嗎?”李大釗沉吟頃許,說明自己不想再回答敵人的審訊,希望能給他文房四寶,並請看守給些方便,想寫一份既表明誌向,又保護黨組織、保護同誌的《自述書》。李大個完全照辦,翌日送來了筆墨紙硯,在兩位受到感化的看守的監護下,李大釗寫下了這份永垂青史的《獄中自述》:

具供狀人李大釗,字守常,直隸樂亭人,現年三十八歲。在繈褓之中即失怙恃。既無弟兄,又鮮姊妹,為一垂老之祖父教養成人。幼時在鄉村私校,讀過四書經史。年十六,曾應科舉試、府試中。科舉停辦,遂入永平府中學校肄業。在永讀書二年,其時,祖父逾八旬,隻賴內人李趙氏在家服侍老人。不久,祖父謝世,釗感於國勢陵夷,慨然起研究政治,以期挽救民族,振奮國群之思想,乃與二三同學,乘暑假之便,赴天津投考學校。其時,有三種學校正在招考,一係北洋軍醫學校;一係長蘆銀行專修所;一係北洋法政專門學校。軍醫非我所喜,銀行亦違我素誌,故皆決然棄之,而入法政。是校為袁世凱所創設,收錄全國人士,規模頗大。釗在該校肄業,習法政諸學,及英、日語言。隨政治知識之日進,而再建中國之思潮,亦日益騰高。此六年間,均係自費。我家貧,隻有薄田數十畝。學費所需皆賴內人李趙氏,辛苦艱難、典當挪借,始能勉強卒業。卒業後,我仍感學識之不足,乃承友朋之助,赴日本東京留學,入早稻田大學政治本科。留東三年,益感再造中國之不可緩。值洪憲之變而歸國,暫留上海。後應北京大學之聘,任圖書館主任,曆在北京大學、朝陽大學、女子師範大學、師範大學、中國大學教授曆史、思想史、社會學等科。經數年研究之結果,深知中國所以不振之原故,完全由於歐洲現代工業勃興,形成帝國主義,挾其排山倒海之勢力,來叩六經閉鎖之東方民族(中國與日本)之門戶,而以其經濟勢力,洞貫吾堂奧。鴉片戰爭以後,英法聯軍方有事於中國之日,正歐美各國迫日本以與之締結不平等條約之時。中日兩國遂相率為歐美諸國用種種不平等條約所束縛,而屈抑於其強力之下,稅權、法權均皆喪失其自主獨立之地位。厥後,日本憂國之誌士,不忍見其國運之沉淪,乃經種種困難,完成其維新之大業,尊王覆幕,廢止不平等條約。惟吾中國,則自英法聯軍而後,繼之以太平天國之變,中日戰役、庚子戰役、辛亥革命,直到於今,中國民族尚困製於列強不平等條約之下,而未能解脫。此等不平等條約如不廢除,則中國將永不能在國際上恢複其自由平等之位置。而長此以往,國計民生,必將陷於絕無挽救之境界矣。然欲挽此危局,非喚起全國民眾及願與民眾結合之武力,共同立於國民黨旗幟之下不可。

於是決心投入中國國民黨,事在四五年前(其時孫中山先生因陳炯明之變避居上海,確期則不複憶矣)。釗曾親赴上海,與孫中山先生討論振興國民黨以振興中國之問題。曾憶有一次中山先生與我等暢談此問題,亙數小時間,當即由先生親自主盟介紹釗等入國民黨,是為釗獻身於中國國民黨之始。翌年夏,先生又召我赴粵一次,商議外交政策。又翌年一月,國民黨在廣州召集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釗曾出席,被選為中央執行委員。前歲先生北來,於臨入醫院施行手術時,又任釗為政治委員,其時同被指任者有汪精衛、吳稚暉、李石曾、於右任、陳友仁諸人。厥後,精衛回廣州,政治委員會中央仍設在廣州,其留於北京、上海之政治委員,又略加補充,稱分會。北京之政治委員則為吳稚暉、李石曾、陳友仁、於右任、徐謙、顧孟餘等,釗亦其一人。去年,國民黨又在廣州召集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釗又被選為中央執行委員。

至於北京執行部,係以前之組織,自二次全國代表大會後,已議決取消,早已不複存在矣(北京執行部向設翠花胡同)。中央執行委員會為全國代表大會閉會中之全黨最高中央機關,現設於武漢,內分:組織、宣傳、工農商、青年、婦女、海外等部。政治委員會委員長係汪精衛。從前隻有上海、北京二處設分會,今中央機關已遷往武漢,而廣州又設立分會矣。北京分會自於右任、陳友仁等相繼出京後,隻餘石曾及釗等,久已不能成會。近自石曾出京後,隻釗一人,更無從開會矣。至釗所以仍留居北京者,實因不得穩妥出京之道路,否則久已南行。此時南方建設萬端,在在需人。目下在北方之工作,亦隻設法使北方民眾了解本黨之主義,增加本黨之黨員而已。此外,中外各方有須與本黨接洽者,石曾及釗亦隻任介紹與傳達之勞。至於如何寄居於庚款委員會,其原委亦甚簡單。蓋因徐謙、李石曾、顧孟餘等皆為庚款委員,徐即寄居其中,一切管理之權皆在徐顧,故當徐顧離京時,釗即與徐顧二君商,因得寄居於此。嗣後,市黨部中人,亦有偶然寄居於此者,並將名冊等簿寄存其中,釗當即應允。並未與任何俄國人商議。蓋彼等似已隱然認此一隅之地為中國人住居之所,一切歸釗管理。至於我與石曾等人在庚款委員會會談時,俄人向未列席。我等如有事須與俄使接洽,即派代表會晤俄使,小事則與使館庶務接洽。中山先生之外交政策,向主聯俄、聯德,北上時又過日本,曾為沉痛之演說,勸告日本朝野人士,冀其毅然改變其對華政策,讚助中國之民族解放運動。其聯俄政策之實行,實肇始於在上海與俄代表越飛氏會見之時,曾共同簽名發表一簡短之宣言,謂社會主義現尚不適宜於中國,後來中山先生返粵,即實行約聘俄顧問,讚助中山先生建立黨軍,改組黨政。最近蔣介石先生刊行一種中山先生墨跡,關於其聯俄計劃之進行,記述頗詳,可參考之。至於國民政府與蘇俄之外交關係,皆在粵中辦理,釗不知其詳,惟據釗所知,則確無何等密約。中山先生於其遺囑中,曾明言之,與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奮鬥。如聯俄政策之維持而靠密約者,則俄已不是以平等待我之民族矣,尚何有友誼之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