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聽說,頻頻搖頭:“如今已涉及到咱們的顏麵性命了,若是不休了她,明兒百年之後,叫我如何去見你太爺,去見賈門的列祖列宗?”說著已是掉下淚來。
聞言元春忙又道:“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當年韓信為了以後的大業,連胯下之辱尚且忍受了,今兒個咱們就不能受這一點子小委屈了?況亦不是不休她,不過是推遲到咱們大業成功之後再休,煩惱不了老太太多久的,至多讓她住到府裏最偏僻的一個小院兒裏,再派幾個婆子看管著便罷了,何苦鬧得人人皆知呢?若是她真的在被休之後死到咱們家的大門外,豈非更糟糕?老太太請細想。”
一席話兒說得賈母原本堅定不移要休寶釵的心,亦漸漸有所動搖了,那元春見狀,忙又拿些兒將來事成之後,賈門一族會如何榮耀尊崇,又會與寶玉指個如何舉世無雙的女子為妻等好話兒來勸說賈母,到底勸得她鬆了口,“罷了,忙了這一日,我亦累得很了,倒是先回屋歇歇的好,餘下的事,就請福晉看著辦罷。”
元春聽說,忙點頭應了,又命人來扶了賈母回榮慶堂去歇息,方扶了抱琴,回了新房那邊兒。
就見薛姨媽與寶釵母女仍跪在地上抱頭痛哭著,瞧著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繞過二人至上首坐了,又命下人們都退下了,元春方淡淡一笑,道:“姨媽與寶妹妹的委屈,我與太太心裏都是明鏡兒一般的,隻老太太那裏堅持,又搬出了老爺來,咱們便是有心相幫,亦是無能為力啊!”
地下寶釵聞得這話有門兒,因趕緊兒道:“既然福晉知道奴婢是清白的,還求福晉為奴婢做主,奴婢以後一定會好好兒報答福晉的!”
卻說寶釵聽罷元春的話兒,當下便意識到有門兒,如今隻要能讓她不被賈府休離,讓她作什麼亦是情願的,因趕緊兒說了一大通的好話兒,又再四保證若今兒個元春能為其做主,明兒個必定做牛做馬以回報之。
元春等的就是她這句話兒,隻麵上卻未表露出絲毫兒來,而是緊蹙起眉頭,一臉為難的道:“老太太這會子的心情,我亦能想來,畢竟寶玉是她打小兒鳳凰蛋一般捧大的,但凡事情一涉及到他,小事兒亦看得比大事兒還重了,況還是如今這樣兒不獨有損寶玉顏麵,有損咱們家顏麵,更有損賈門列祖列宗之事,她若不生氣,才真真是怪了!”
說著有意頓了一頓,方繼續道,“雖則如今穩婆兒已證明了你是清白的,府裏下人們卻是並不知道的。你們亦是知道咱們家曆來便人多口雜的,這會子私下裏還不定怎生亂嚼著舌子呢!下人們還好說,到底是咱們家的奴才,威逼利誘一下兒,料想他們亦沒有膽子出去張揚此事的。隻是今兒個在場的除卻下人們,除卻與咱們家至親的幾家親戚們,壽山伯誥命、神武將軍夫人及錦鄉侯夫人等人亦是在場的,誰能保得住她們不到處亂說嘴?倘不緊著堵住她們的嘴兒……”
“哎!”長歎一聲兒,“明兒一旦她們將此事傳揚了出去,別說你們,便是老太太與我,亦是無顏再存活於這世上了!”
旁邊兒一直未發一語的王夫人,彼時方意識到此事將會帶來的嚴重後果,竟會比以後自己在邢夫人麵前都抬不起頭來更甚百倍,因趕緊兒接道:“既是如此,還請福晉趕緊兒打發人去命她們管好自己的嘴巴罷!”
地下薛姨媽與寶釵忙亦跟著點頭不迭。
卻見元春隻是冷笑一下兒,道:“談何容易?所謂‘防人之口,甚於防川’,便是我打發了人去警告與她們,她們當麵兒應得好好兒的,背過身去不照樣兒該怎麼混說便怎麼混說?因此光有威逼沒有利誘,卻是遠遠兒不夠的,咱們得雙管齊下才是。但隻那幾家雖然不甚顯赫,卻亦非那等沒有見過好東西之人,等閑珠寶首飾什麼的,隻怕難以收買得動她們,因此咱們很該花上一筆大價錢,搜羅幾樣兒舉世罕見的寶貝送與她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