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成武來到2縱指揮所。
“司令員,你怎麼樣來啦?”2縱代司令員韓偉一見楊成武就問,言外之意是這裏離前線近,十分危險。
楊成武說:“我怎麼不能來!我來看看你們仗打得怎麼樣了。”
韓偉彙報說:“馬龍打得很艱苦。敵人輪番組織集團衝鋒,部隊傷亡較大,已有部分陣地落入敵人手中。”
楊成武已經估計到情況的嚴重,他走到桌前,看了看地圖,說:“敵人兵力雄厚,但他們打了一天,已是強弩之末。我看,暮色降臨,機會到了,該是我們組織反擊奪回陣地的時候了!”
聽楊成武司令員這麼一說,2縱參謀長趙冠英眼睛頓時一亮:“司令員,這差事就交給我吧。我去和馬龍一道組織戰鬥,保證完成任務!”
楊成武笑了。
楊成武說:“我不擔心你們打仗。敵人疲憊之極,隻要找準他的弱點,集中力量,狠狠打他一家夥,肯定能夠獲勝。”
趙冠英問:“那你擔心什麼?”
楊成武說:“我擔心的是馬龍。我太了解他了,仗打了一天,打得他憋了一肚子火,好不容易機會來了,要是他急紅了眼,不管三七二十一,搞起‘紅眼戰術’,與敵人蠻幹、硬拚,那就麻煩了。所以,你一定要告訴馬龍,就說是我說的,沉住氣,千萬不要頭腦發熱。”
趙冠英答道:“是!”
隨後,趙冠英匆匆離去。
就在這天黃昏,2縱5旅從兄弟部隊借了一個營的兵力出擊,打得敵人丟盔棄甲、狼狽而逃。
一度丟失的陣地,重新回到了戰士們的手裏。
敵人被打懵了,打怕了,加上天色已暗,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於是,陣地上的槍炮聲漸漸平息下來。
但這僅僅是戰鬥的間隙。
張家口之敵是一頭困獸,他們企圖突破重圍,起死回生。
緊接著,第二天、第三天,敵人都在作突圍的努力。他們用炮火作犁,把我方陣地的凍土耕了又耕;他們用槍彈當刀,把孔家莊的樹木砍得隻剩下短短的樹樁……可是陣地仍在我方手裏。
又過了一天,即12月4日,戰鬥仍在繼續進行。就在這個時候,楊成武因為獲知楊得誌、羅瑞卿率華北2兵團7日可抵達下花園、宣化一線,而程子華、黃誌勇率東北先遣兵團8日可達延慶附近,思路上便起了變化,由此,他認為敵人西逃和北逃的可能性增大。於是,為了防止這種情況出現,楊成武隨即適當調整了兵力部署。
當晚22時,楊成武致電中央軍委:
“為防張、宣敵西逃,我們擬調整部署:以兩個縱隊位於張、宣以北、以西地區,以一個縱隊控製於張、宣兩側……第1縱隊以一個旅控製於榆林堡以東地區,必要時進擊張垣東北地區,該縱隊主力控製於張、宣兩側洋河兩岸地區,監視張、宣線。又因為擔心張家口之敵向西北突圍逃跑,而提議第2縱隊馬上加強到張家口西北。”
這時候的楊成武,在判斷上出現了一個失誤,他忽略了敵人會東逃。
其實,關於敵人東逃的可能性,毛澤東在此之前曾經不止一次地說過。
毛澤東說:“使張家口之敵無法向平、津收縮。”
毛澤東說:“以抓住一批敵人不使向東跑掉為原則。”
毛澤東還在12月2日至12月3日連續電致楊成武、李天煥:“如果已把張家口包圍,並把張、宣聯係切斷,你們應注意加強兵力,鞏固這種切斷,務使35軍不能和張垣敵人會合,這是至關重要的”;“須加強切斷張宣的兵力,因35軍既然尚在宣化,我們便不怕張垣之敵向西向北逃跑,重點應放在隔斷張、宣兩地之敵。”
此後,毛澤東又於12月4日和12月5日,先後6次電告楊成武和李天煥:“務使張垣之敵不能東退,這是最重要的任務”;“務必鞏固張、宣間阻絕陣地,如兵力不足,應增加兵力”;“如張、宣之敵繞道向北平撤退,楊羅耿、楊李兩兵團則應在敵運動中追堵包圍之”;“你們必須堅決執行我們曆次電令,1縱確保沙嶺子、八裏莊一帶陣地,必要時將2縱一部或全部加上去。”
由此可見,毛澤東對切斷張、宣聯係,不使敵人東逃,多麼重視!
在毛澤東看來,既然牽著敵人鼻子走,使35軍遠離了北平,豈有任其回頭,重歸老巢的道理!要知道,留住35軍,也就等於把傅作義留在了平津。
然而,就在楊成武一再忽略了毛澤東關於防止敵人東逃的提醒時,恰巧戰場上出現了一個敵我雙方誰都不曾想到的變故,即東北先遣兵團11縱攻打密雲。這個突如其來的情況,無異於推波助瀾,從中插上一杠,加重了楊成武因判斷失誤而造成的後果。當時傅作義正在張家口,聽到“剿總”司令部副參謀長梁述哉緊急報告後,立即飛回北平。這時候的傅作義也犯了一個判斷上的錯誤。傅作義認為解放軍攻打密雲,目的在於奪取北平。於是,傅作義急令數日前西援張家口的35軍立即回撤。而35軍回撤,驟然間使毛澤東關於防止敵人東逃的可能性,變成了現實。東北先遣兵團11縱是在12月5日拂曉,對密雲發起總攻擊的。而在此前若幹個小時,楊成武向中央軍委致電,對兵力部署進行了調整。其間,在這個時間差裏,戰場上發生的變故,竟成了一次重要的拐點,這是楊成武事先絕不可能想到的事情。
還有一件令人想不到的事是,楊成武於12月4日22時發給中央軍委的電報,陰差陽錯,直至12月6日3時,毛澤東才收到!
這裏麵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誰也說不清。當時,由於通訊條件有限,電報發出後,信號是強是弱,電波在哪裏受阻,隻有天知道!總之,這份電報從發出到收到,其間竟然相隔了二十多個小時。要知道,對於戰爭來說,這麼長的時間,其間,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的啊!
顯然,在收到那份遲到的電報時,毛澤東非常著急。這時候的傅作義已經命令郭景雲率領35軍回撤北平。於是,毛澤東當即起草電文,並於半小時後,以極快的速度致電楊李並告楊羅耿、程黃、林羅劉:
“你們必須明白,隻要宣化敵四個師……不能到張家口會合,則張家口之敵即不會西逃;如果你們放任宣化敵到張家口會合……則不但張家口集敵九個步兵師三個騎兵旅,爾後能於殲擊,而且隨時有集中一起向西部逃的危險。隻要看敵連日打通張宣聯係之努力,就可知敵人孤立兩處之不利,而這種孤立對於我們則極為有利。”“你們必須堅持執行我們曆次電令,1縱隊確保沙嶺子、八裏莊一帶陣地,必要時將2縱一部或全部加上去,待楊羅耿到達後再行調整部署(必須先得我們批準),不可違誤。”
就在電報發出3個小時之後,毛澤東緊接著又致電程黃、楊羅耿、楊李並告林羅劉、華北局:“楊羅耿全部到達下花園地區後,即以一個有力縱隊開至宣化、張家口之間,與一縱隊在一起確實控製張、宣間沙嶺子、八裏莊一帶陣地,並盡可能向張、宣兩方擴展,擊破敵人一切打通張、宣的企圖,使張、宣兩敵各個孤立,以利爾後殲擊。……待楊羅耿派出之縱隊確實到達沙嶺子、八裏莊一帶與一縱會合之後,楊李即可以二縱加到張垣北麵及西北麵,與六縱在一起加緊構築阻擊陣地,務須達到使張垣之敵任何時候都不能向北、向西北、向西逃跑。……楊羅耿其餘兩縱位於宣化以東,隔斷宣化、懷來兩敵之聯係。”
毛澤東還特別強調:“張、宣兩敵無論是互相打通聯係之企圖或向東突圍或向西突圍或繞道突圍之企圖,均必須堅決打破之,遇有此種情形發生即全軍堵追殲滅之。”
然而,毛澤東的電報來得略為晚了一點,就在12月5日這一天,堅守沙嶺子的我軍第1縱隊1旅竟在未經請示的情況下,也出現了判斷上的失誤,他們將部隊轉移到沙嶺子鐵路兩側地區,脫離了與35軍的正麵接觸。這樣一來,敵第35軍無意間竟撿了一個天大的便宜,得到了一個東逃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