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9日 星期三
尼爾斯在第二天早晨，太陽還沒升起前就起來了，朝著海邊走去。在天色未明之前，從斯密耶漁村出發，到東方的海濱，一個人兀自站著。他到摩田的窩裏，本待叫醒它，可是摩田再也不想離開家了，它什麼也不多說，隻是把頭放在翅膀下睡覺。
那年春天也像今天一樣是個好天氣，雁群正從斯科涅上空飛過。波平如鏡，無風無浪。尼爾斯想，雁群要飛過大海，應該會一路平安的。
尼爾斯的心情還沒有完全穩定下來，有時認為自己是個托姆第，有時又覺得自己是個常人。當他在路上走，遇到石垣，總還心驚著石垣後麵藏著猛獸，正在窺視自己。他驚魂未定，沒有確認清楚，就不敢走過去。繼之一想，不免莞爾一笑。他現在已經恢複為常人了，有足夠的力氣應付，對什麼都毋須再害怕了，他的心情為之一開。
尼爾斯走到海邊的最前端，他雖然變大了，可是還是怕雁群沒看到他。這一天，是鳥兒們遷徙的日子，從天空不斷傳來誘人的聲音。他知道這是鳥兒們互相呼叫著，除了他，是沒有人懂得它們交談的意思，想到此，臉上不禁浮上了微笑。
就在這時，雁群飛來了。接著，更大的雁群，一群又一群也飛來了。
“那些雁沒有向我說‘再見’的意思，我想不可能是我的朋友！”
尼爾斯這麼想道。他想對雁群說一切發生的事，以及自己恢複成常人的事。這時又來了一群雁，比其他的雁群飛得更快，叫得更清晰，尼爾斯知道，這就是阿卡的那群雁，可是卻無法像昨天那樣明確地區別出來。雁群減慢了速度，在海岸上徘徊，尼爾斯知道了，這就是阿卡的那群雁。可是雁群為什麼不飛落在他的身旁呢？他不知道原因何在，它們不可能沒有看到自己。尼爾斯想向它們呼叫，可是不知為了什麼，舌頭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發出美妙的聲音。
尼爾斯雖然聽到阿卡在空中呼叫的聲音，無奈自己的舌尖就是無法發出呼應的聲音。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雁改變了聲音嗎？”尼爾斯想道。
尼爾斯取下自己的長帽子，向著雁群那方揮舞著。他沿著海岸，一路跑，一路叫。
“我在這兒啊！你們在哪兒啊？”
可是他的聲音隻有讓雁群害怕，它們紛紛朝海那方飛走了。尼爾斯點點頭，他這才明白，雁群還不知道他已變回了原形。雁群不知道他就是尼爾斯。
人不會說鳥語，所以尼爾斯也不再會呼喚鳥兒到身邊來。尼爾斯不再會說也不再聽得懂鳥語了。
他雖然已解脫了魔禁，可是也不得不和親密的朋友離開，他感到非常痛苦。他坐在沙灘上，用雙手搗著臉，找到雁群，又能如何呢？
就在這時，他聽到翅膀掮動的聲音。年老的阿卡，不忍突然和“小拇指”分別，心裏十分難過，又再度折返回來，飛到了尼爾斯身邊。它憑著某種直覺，知道這人就是尼爾斯。它飛落在尼爾斯坐著的海岬角。
尼爾斯高興地呼叫著，把阿卡抱得緊緊的，這時其他的雁也爭著飛落到尼爾斯的身邊，用嘴尖輕啄著尼爾斯，它們嘎嘎地向尼爾斯祝福著，尼爾斯也感謝它們曾經帶他一道去旅行。
可是雁群突然沉默了，從尼爾斯身邊紛紛飛走了。它們似乎在說：
“啊！尼爾斯已經變成人類了。他聽不懂我們的話，我們也聽不懂他說的話！”
尼爾斯站了起來，走到阿卡身邊。他撫摸著阿卡，和那些從一開始就和尼爾斯在一起的年老的尤克西、卡克西、克魯美和黎烈、威以西和庫西。
然後尼爾斯就離開水邊，朝著陸地走去。鳥兒的悲傷並不會持續太久，尼爾斯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他就趁雁正為著和他分別而悲傷時，突然離去。
尼爾斯走到海邊堤岸時，回過頭眺望著，遠方沿海處，一群群的雁群正沿著大海飛去，一麵發出叫喚聲。可是有一群雁，隻是默默地飛著。尼爾斯目送它們的身影，直到消失為止。
雁群的隊形排得直直的，不但速度快，並且翼力強而有勁。尼爾斯對這群飛逝的雁群，留下無限的思念。心裏希望自己還是“小拇指”，跟著雁群一起在海闊天空中遨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