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的葵印象裏,葵總是平原牆角地邊的點綴,絕成不了煌煌接天的景象。
一粒種子,就長得這麼圓滿,這麼燦爛,這麼亭亭玉立,而且還捧著成倍的回報。一粒一粒的種子,長成樹的林、花的海,長成一片光合地帶。
這是怎樣的一群呢?像女子戴著統一的陽帽,參加洗禮儀式。同樣的姿態,同樣的心事,相互間構不成障礙和猜忌。
花中隻有葵,能將豔麗擎得這般高。好強的葵,莖和葉子不怎麼出色,卻把所有的鮮美都集中在花上。讓光線柔媚的手指,溫潤地觸動每一層構思。
曾有一段時日,這種花成為人們利用最多後又詆毀最多的道具。而葵在任何世風下,都個性地開放。隻要有一滴水、一抹陽光。
荒原上有白楊、沙棗、駱駝刺,顯現著抗爭與力量,也有健康、挺拔的葵。
美麗美麗點亮了目光。
叫不上名字的一片片野花,挺拔的、彎曲的、單立或叢生的樹,漫野裏搖曳的豐茂的草,以及在草的懷裏陶醉的牛羊。
色彩在這裏顯得鋪張。
美麗的東西,往往距發現很遠。說在某地發現了什麼美妙,這個發現總是目光和足跡難及的。
美麗可以製造出來,比如城市園林,比如妝修的佳麗,但同這自然的山野與純美的少女相比,你可能對前者用“讚賞”,而對後者使用“驚歎”。
美麗也有腐朽與死亡,那麼,再生的結果,仍舊是美麗的結果。
融入這樣的美麗,會讓人變得寧靜、善良、真誠、開朗。
一定有一種歌聲,像騰格爾或才旦卓瑪,隱約在畫麵之外。
一定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愛情的種子,悄悄地伴隨著微風而芳香。
裸園就像打開了一扇門,讓人看到愛和創造,看到人性中的神性輝光。
一片人體的莊園,表達著親情、友情與愛情,表達著精神、理想和力量。線條的流動、皮膚的光澤和肌肉的質感,使這種表達顯得更直接、更明朗、更生動。沒有了任何的徽章、首飾和服裝,沒有了身份和等級,沒有了年代與社會,生命演繹成自然與性情。
雕者的意誌成為塑像群體的意誌。無主題的園子,變奏出各種美妙的音符。想象穿越森林,靈魂之鳥裂空而回,唱詩般的聲音滾過雲層。世間最原本的東西,卻如一群真誠而投入的神靈。茫然的夜行者,晨曦中會看到一種指引;靈魂的失落者,在這裏或可找到一個位置。
世事煙塵刮不到這裏。雪的光芒,彌漫著和諧與寧靜。沒有汙染的雪粒,一遍遍打磨著藝術。
時間在這裏進入了永恒。
讀晨黎明正在設計著一幅水墨。
寧靜將晨曦散發出來。暗雲在奔逃。夜的故鄉留下沃土深翻的鱗片。漸漸能看到樹的飛翔。白色的雪原,一點點染上色彩的光亮。再後來,會有一些晶瑩跟著色彩消亡。
鳥們在哪裏歇息,輕音樂樂隊尚沒有集結。村莊藏在遠處的什麼地方?熱情的生活隨時隱在夢中或從夢中醒來。
紅色的焰,像沉默中爆響了什麼,突然的閃現,無聲地分裂含混的宇宙。
靈感走過霍貝瑪的鄉間作品。有些原始的味道,自畫中蔓延。
晝與夜的構成,讓一些秩序駐足或者飄移。開墾曠野的,是萌動著的欲望和智慧。
生活石板一塊塊向前走去,直將歲月走出了光澤。
水永遠明淨地流著,將雪山的晶瑩幻化成了另一種狀態。
房屋沿著水生長,生長的還有花草和樹木的自在。
某種斑駁透視著古老,而陽光每天都是那麼和諧、明亮。
距離時間漸漸遠去。它無法掩飾自己的匆忙。隻有塔,舉著白雲的火苗,與塵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塔的魅力,是一點點釋放出來的。
塔是另一種形式的樹,人很難達到頂點。
塔是雲之南的靜物,無數心象為此臨摹寫生。而另有一群彩蝶,在泉邊舞動著愛情。
三塔相映,如三人行旅。更多的道理在途中。蒼山洱海,一山一水,雄峻清漣,是塔之襯景,也是塔之釋意。
河之語樹將霧氣撩開了,一河的早晨,一河的斑斕。
順著河,不隻抵達黎明。河在晝夜兼程,抬眼之間,河已遠去。
河是時間的故鄉。乳名在這個故鄉長大,長大的還有村莊和城市。
河從不飾掩自己的激揚、陰鬱、憤怒或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