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茶陵籍科甲掄元人物詩文選(2 / 3)

製策又:以食為民天,因求重農積粟之道。臣惟《周禮》倉人管粟之藏,旅師掌聚野之粟而用之,造人掌邦之委職,即後世常平、義社所有倉。然“常平”起於耿壽昌,劉般謂:弊在豪右為奸。義倉起於孫平,胡寅謂:弊在書吏侵蝕。社倉起於朱子,馬端臨謂弊在所司非人。非法之不善也,創法之人以務實而行善政,故法行而利博。守法之人以良法而濟私心,清請敝而害茲。有治人無治法,斯之謂矣。《元史》河西十四倉、京師二十二倉、通州十三倉,即今製所仿。得其人則轉輸不勞,而回港攙和之弊可息也。北齊築富人倉,唐時置東西市,皆古法之善。得其人則崇垛易平,而販積蝕朽之虞可免也。夫齊得管仲守國、守穀之說,以通輕重之權;魏得李俚糴三、糴二、糴一之論,以定貴賤之準;宇文融益著《九穀》,則倉廩充;孫成發倉賤售則市金便。蓋豐歉、燥濕係乎時地也。儲稅售易係乎人謀也,欲求轉輸采搡久貯平價之方,各得其要,亦視所任之各得其人而已。皇上念三農之生,穀式《九月》以宜民,立法精詳,仁恩至優渥矣。

製策又:以遇氓易惑於禍福之說,自罹法網,爰思杜漸防微,正本清源之計。斯化民成欲之美意也。臣聞蘇武有言曰:聖人為天下所傳為牢固不拔者,在天下之民可與善,而不可與為惡也。古之時,修禮明教,化民有方,章疑別征,坊民有要。《周禮》禁暴之官,《王製》左道之律,凡以民近善遠罪而已。夫愚氓之無知,必不能如士大夫之明禮。其惑於禍福之說,焚香誦經,民之罪也。其域於蠢愚之識,作奸犯科,非民之罪也。今將嚴為之禁,則吏胥藉以需索,不為之防則積久釀成巨案。豈知三代之民,去末反本,背偽歸真。非有爵勸賞於前,刑罰背於後。其心安於善之可為,而明夫不善之不可為故耳。是故嚴異言、異端之誅,杜其漸也;行保甲、社長之法,防其微也。勸農桑務技業,正其本也。興學校,明教化,清其源也。夫不迫於饑寒,不誘於奇邪,州縣長吏複以時進其父老,與之講論,率其紳士相為勸誡。上之所頒,民深信而無所疑。民之所為,上周知而無所蔽。上與民洽,如是回心向化、遵薄從忠,何難之有哉?聖朝化澤涵濡,仁恩普被,道德一而風俗同。洵前古所未有也。

製策又曰:兵可百年不用,不可一日不備,因詳及前代兵製。臣思古者兵、民不分為二途,文、武不分為兩職。《周官》之製,居為比民族黨、州鄉出為伍兩、帥旅、師軍。家家使之為兵,人人使之知兵。教練不厭其多,調發不嫌其少。故人皆習於兵革而不疲於征戰。逮受田有作,兩廣成軍。晉楚之作已索成周之法。車戰以陷堅陣、摧強敵。衛青、田豫猶恃以成功;宗澤、李綱尚存其遺製。然平川足以奔衝,山險不如徒卒,非古製不宜於今也。漢南軍掌宮城門內兵,北軍掌京城門外兵。民兵散於郡國,有事召以羽檄。建元以後,南、北兵製壞焉。元狩以後,郡國兵製壞焉。唐武後變府兵之法,改為曠騎,而以下犯上之患生。宋太祖收藩鎮之權,改為更調,而暴戾姿虐之習生。明成祖分步騎為五軍,無事足壯國威,有事足禦外侮。複設五軍神機三千大營。於謙請選其精銳立十團營,後又增十二。兵製於是屢更矣。國家承平化洽,疆宇肅清。案:立即以奮武,有勇且可知方,軍政周詳,戎行整飭。所為海島重洋之地,莫不畏威懷德也。若此者,籲俊以熙工,阜財以利濟,懲惡以勸俗,整武以經邦。拔幹之才裕焉。倉貯之積盈焉,邪愚之害除焉,弧矢之威著焉。洋洋乎,仁聖之事賅,而帝王之道備矣。臣尤伏願皇上天行不息,日進無疆。本勵精圖治之誠,臻累洽重熙之盛。臣工已肅而族別彌嚴,食貨已充而峙儲更盈,惠疇已彰而益思康充,聲威已震而愈切懷柔。於以淳洪暢之德,豐茂世之規。上暢九垓,下田八艮。幸延天庥,誕膺多福。則我國家億萬年有道之長基此矣。

臣末學新進,罔識忌諱,幹冒高嚴,不勝戰栗隕越之至。臣謹對。

遊雲陽山

紫微七十一峰蟠,到處清風送薄寒。

杳杳白雲鴻影疾,蕭蕭紅葉馬蹄幹。

人來穀口胸懷淨,瘴掃山腰眼界寬。

小憩閑吟先哲句,古今庸作一般看。

白雲精舍

天半鍾聲度碧岑,遙瞻精舍試攀尋。

何年鶴唳三更月,此日雲飛一徑陰。

仙佛有靈遺跡在,琴書無伴夕陽侵。

燕台梁館尋常事,慵向山僧話古今。

春山柬友

百餘年寺綠苔侵,贏得春光物外臨。

風咽梵鍾僧履杳,煙昏樵經佛龕深。

鬆花竹葉仍天地,流水高山自古今。

黃鳥一聲叢樹裏,攜柑同聽孰知音?

曹詒孫詩文選

曹詒孫(1849~1892),字次謀,今茶陵縣棗市鎮曹柏村人。清光緒六年(1880)甲榜第二名進士,為榜眼。初授翰林院編修、國史館協修、英武殿纂修。光緒十一年,奔父喪回鄉丁憂,期間主講洣江書院。十五年,掌教翰林院庶吉士。十七年任山西鄉試副主考官。次年病故。

殿試策問應對榜眼卷

策問: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朕以衝齡仰邀天眷,寅紹丕基,於今六載。秉列聖之詒謀,荷兩宮之教育,所期府事修和,紀綱整肅,俾治化蒸蒸日上。延集嘉猷,用熙庶績,臨軒策問。其敬聽之:

《虞書》首執中之訓,為道統所自開。帝德王道,時代雖殊,其同條共貫者何在?

《湯誥》言降衷恒性,專言理也;《洪範》言陰騭下民,而五行庶征,理兼乎數。其說異同若何?

董仲舒,漢之大儒。《朱子》即以“正誼”、“明道”二語編入《小學》,而於天人三策,猶有未滿之詞。其意安在?

隋王通著《中說》,學者擬之《論語》,而後人以為妄。所指何條?

唐臣韓愈推“原性道”,其議論未盡純者安在?

宋之大儒濂、洛、關、閩,舉能發明心性之興。其得力所在,能揭其大要歟?

元儒首創者何人?繼起者何人?明代理學孰為居首?可一一悉數歟?

親民者莫如守,而與民最親者莫如令。《漢史·循吏·傳記》守相甚悉,而令長則缺而不書。其故何歟?

天下至廣,郡邑至多。郡守之賢否,且不能人人而察,而縣數倍於郡,令數倍於守。其廉而才,其貪而庸,不可枚舉。能詳陳其說歟?

《虞書》:“九德曰廉”。《周官》:“六計亦曰廉”。其同異若何?

才之不逮,止於怠事;廉之弗尚,必至虐。督之以才,而各有所短長;督之以廉而實裨於風俗。其正本清源之道安在?國家求賢取士,非為登進之階,多士學古人官,宜何如束身自愛以副貢舉之典也?

自古求治之主罔不躬行節儉為天下先,非徒為其名也。《書》曰:“慎乃儉德,惟懷永圖。”《左氏傳》曰:“儉,德之共也。”儉以德名者,有清心寡欲之功,而後有製節謹度之事也。三代令辟儉德尚己;兩漢恭儉之君,見諸典冊者能悉數之歟?

唐張蘊古進《大寶箴》曰:“壯九重於內,所居不過容膝;羅八珍於前,所食不過適口。”太宗納之。宋太祖曰:“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苟以自奉為意,天下何仰哉!”明太祖曰:“惟儉養性,惟侈蕩心。”居上能儉,可以導俗;居上而侈,必至厲民。能一一述其行事歟?

整軍經武,國立大經。古者寓兵於農。《大易·師》之取象,為地中有水,所謂藏至險於大順也。管仲相齊,參其國而伍其鄙。在國則為軍,在鄙則為農。說者謂兵民之分自此始。然歟?設兵之善莫如唐,馭將之善莫若宋。所謂善者安在?能詳其說歟?唐之府兵,宋之禁軍,各有製度。說者謂禁軍之製不如府兵。能引申其說歟?明則京師宿重兵約三十萬,畿內若三十萬,嗣後或廢或置,其弊至於各營,營已虛,而歲餉如故。正德中,群盜起,調兵征之而後定。能一一臚其故歟?

凡若此者,典學以紹心傳,察吏以康億兆,崇儉以厚風俗,詰戎以保安。皆政治之良規,經世之要務。多士其述所聞以對,朕將親覽焉。

對策:

對策:臣對:臣聞政,無論創、守,必清其源;治,無論古今,在端其本。將欲寅承帝命,式篤丕基,豈惟是粉飾升平,侈談長駕遠馭之略哉?抑其因陋就簡,苟以自安哉?《易》曰“養正”,言緝熙,所以光明。《書》曰“知人”,言亮工,所以熙績。《禮》曰“示儉”,《詩》曰“詰戎”。言節用所以愛民;整軍所以經武。夫宸修宜懋也,賢路宜開也,樸素宜崇也,國威宜振也。四者,治天下之要道。而為有天下者所當留意也。然則,紹聞衣德言,亦惟於敬怠之源,邪正之界,華實之辨,強弱之幾。求其實際而已。欽惟皇帝陛下衝齡踐祚,天澶聰明,本宵旰之勞,求盛大之德業。良法美意不愆不忘,固己綱舉目張,得所止於善矣。西聖懷衝挹,彌切谘詢。舉勤學、課吏、去奢、練兵諸大政。進臣(新科進士)等,於廷而策之。臣學識庸陋,不足以承大對,然製科之設,原欲多士援證往事,指陳時政,而非徒試其詞章。況當言路廣開,諭以各述所聞,用備采擇,何敢摭拾塗飾以應故事耶?

伏讀“製策”有曰:《虞書》執中之訓,為道統所自開。因即帝德王道之全,求同條共貫之旨。臣案:《湯誥》降衷恒性,專言其理;《洪範》五行庶征,則兼言數。夫理為當然者也,數為適然者也。仲舒“正誼”、“明道”二語,朱子編入《小學》,天人三策,猶有未滿之詞,殆其語及災異耳。王通著《中說》,學者擬之《論語》,而仿古作經,後人斥為僭妄。唐韓愈推“原性道”,拔起貞元、元和之間,但以博言愛,不及實濟。又分性為三品,不無遺議。求所謂純粹以精者,其惟濂、洛、關、閩諸大儒乎。元則吳澄、許衡昌明正學;金履祥、許謙從而羽翼之。明代理學開於曹端,而要以薛瑄、陳選、胡居仁為首。總之,帝王之學與儒生異。儒生之學明其道而已;帝王之學將以見諸用人、行政。不慮見聞之不廣而慮心術之未純;不慮神智之難周而慮外物之易誘。以《大學》、《中庸》之教守之,以暗室屋漏之誠,終始惟一,時乃日新。聖學淵源已盡如此。詞章訓詁之學,良不屑屑也。皇上典學伊始,首重傳心,洵堪超越百王,而媲美唐虞之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