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億萬斯年
清康熙五十九年八月十五,容美土司田如、桑植土司向國棟,在各自的隨從、兵丁簇擁下,在鶴桑兩縣交界的大岩屋會盟,攜手言和,共修睦鄰之好,佳話傳千古。
270多年後的2007年10月12日,鶴桑兩縣官員在桑植聚首,終於就20多年來,一直爭議不休的淋溪河開發達成一致意見,由兩縣縣長分別代表各方,在具有曆史意義的文書上簽字,結束了長達數十年之久的爭論,續寫了一曲山高水長,億萬斯年都值得吟唱的和諧友誼之歌。
為追求淋溪河這一優秀電源點的開發和收益上的完美,鶴峰縣委、縣政府和投資方自然要選擇下壩址——少七千萬投資,多五千萬度電。再說,規劃了的壩址,也不是你想改就能改的。長委也會死死地守著這條紅線。
江坪河前期工程動工以後,鶴峰方麵一直在緊鑼密鼓地為淋溪河奔走呼號。
鶴、桑兩縣在無形的戰場上,經過一年多唇槍舌戰、筆墨官司,在兩省高層、在長委的大力協調下,淋溪河的開發權終於明確在鶴峰名下,但要按一定比例給桑植分稅。
於是,兩縣又為如何分稅開始了新一輪的唇槍舌戰、筆墨官司。
縣委書記朱惠民、縣長吳紅婭、縣政協主席傅衛民、常務副縣長譚誌平縣人大常委會常務副主任餘德軒等曾先後多次與桑植縣委、縣政府聯係磋商,以期達到合理開發又可雙贏的目的。
但桑植方麵對鶴峰開出的分稅賬單非常不以為然。因此,但凡是當麵協商、情麵難卻之時,就給一個麵子,表示同意鶴峰方麵的意見,轉過背來,又是另外一種態度,好比爐子和水缸的關係,一個熱,一個冷,你熱他不熱。鶴峰方麵得的是急驚風,桑植那邊是慢郎中,這邊的急驚風,又有求於那邊的慢郎中。弄得鶴峰方麵急也不是,不急也不是,有力無處使,有苦無處訴,束手無策,欲哭無淚。
2004年11月19日,華清公司在鶴峰走馬掛牌期間,傅衛民等將淋溪河下壩址建設方案與湖南省桑植縣協商的情況,向前來參加掛牌的華中電網公司的肖創英副總經理作了專題彙報,希望華中電網公司能出麵,與桑植方麵協商。
熱鬧地掛牌議式結束後,肖創英即連夜驅車桑植縣。
肖創英的桑植之行,效果似乎比預期的還要好。
朱惠民、吳紅婭、傅衛民、譚誌平等多次前往磋商,無功而返,傷腦筋的事,竟然被肖副總輕而易舉地就給擺平了。
這真是,地上再響的鼓,也趕不上天空中的一聲悶雷啊!同樣的話分誰說,擁有話語權是了不得的!
肖創英幾乎沒費什麼周折,就與桑植縣縣長何其雄達成口頭協議,即:淋溪河電站按淹沒比例給桑植分稅,再由華清公司給桑植縣補償1000萬元。
時隔不久,由肖創英牽頭,組織鶴峰、桑植兩縣縣長及兩縣相關部門的人員到中國水電城宜昌開會,實地了解三峽工程中湖北與重慶的分稅模式及辦法,作為淋溪河分稅的參考。鶴峰縣自然喜不自勝。縣長吳紅婭正在國外考察,得到會議通知後,跟傅衛民那次身在香港,聽到清江公司董事長江定國要來鶴峰,朱惠民要他趕回一樣。吳紅婭日夜兼程,準時抵達宜昌參會。
而桑植縣就遠不如鶴峰這一邊熱情了。縣長何其雄沒有如約前往,而是委派副縣長皮運艦代為參加。皮運艦代為參會本無可厚非,問題是,會議期間,皮運艦根本沒有表達肖創英與何其雄曾經達成的分稅與補償的兩點協議如何落實的意見,怎樣盡快簽約,而是反其道而行之,提出了一大堆與原協議大相徑庭的問題。
肖創英大出意外,鶴峰方麵不知所措。
顯而易見,何其雄“金蟬脫殼”委托皮運艦前往宜昌之前,就已經推翻了與肖副總經理達成的那兩點協議。皮運艦斷然不會擅自違背何其雄的意見。皮運艦表達了實際上是何其雄的觀點後,連晚飯也沒吃就匆匆告別了宜昌。
會議不歡而散,肖創英副總熱情牽頭一無所獲。
肖副總和所有參會的人這才意識到,那次何其雄麵對兩點建議的表態不過是情麵難卻之際的美麗謊言而已,是一個給肖創英、給鶴峰難以充饑的畫餅。
一眨眼,時間到了2005年1月28日,農曆臘月十九。鶴峰縣委書記朱惠民,縣政協主席傅衛民,常務副縣長譚誌平,縣人大常務副主任於德軒,縣委常委、縣公安局局長王誌華、縣委常委、縣委辦公窒主任向金洲、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邱本勇、縣政協副主席覃遵卓一行8人,前往桑植拜年。每年春節前夕,周邊縣市相互走動、禮尚往來,是一種溝通情感、交流信息的重要形式。但由書記親帥四大家的領導,同往一縣的拜年活動並不多見。顯而易見,這次桑植之行,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拜年,不說也知道,是有重大目的的行動。
既然是來拜年,少不了以禮相待,桑植方麵接待的有:縣委副書記、縣長何其雄,縣委副書記王真旻,縣人大常委會主任向延根,縣委常委、縣委辦主任劉旻成,副縣長兼公安局長金錦程,縣政協副主席廖秋月。
晚宴上,在東道主熱情洋溢地歡迎,敬酒之後,又是酒過三巡。
朱惠民心裏清楚,桑植方麵雖然也明白他等此行名義上是拜年,其實是另有目的,但絕不會主動提及。於是從座位上站起來,舉杯說:“新春佳節到來之際,我們鶴峰縣委、人大、政府、政協四大家的領導來桑植,除了來給大家拜個早年,對桑植縣在過去的一年取得的成績,表示衷心的祝賀,對鶴峰工作的支持,表示衷心感謝外,還有一件事,請求支持。我借花獻佛,回敬大家一杯再說。”接著和大家一一碰杯後,才一揚脖子幹了。等大家幹杯落座以後朱惠民接著說:“我們鶴、桑兩縣一衣帶水,世代友好,加速開發淋溪河,對我們兩個貧困縣來說都是十分有利的,遲開發或不開發對兩縣脫貧致富都有損失,我們想合理地確定分稅比例,以便早日開發。”
這些道理何其雄何嚐不知?他肚子裏的墨水也不比能詩善文的朱惠民少多少。可是,隻是他心裏另有盤算,也就是爭取自已縣裏修淋溪河,作為縣長,又何尚不想為自已地方上的老百姓辦點實事呢?淋溪河投資小,回報率又那麼高,縣裏呼聲大,想投資的公司也多。建成了,既有效益,又有政績,誰不想幹?既或不能修,多爭取一點分稅比例也是好的。當年鶴峰為鐵爐的移民,不也是三十斤的羊子四十斤的卵子,拖了那麼多年?補償資金由三千多萬,增加到1個多億!那次沒去宜昌,就是這些想法的綜合表現。不過是由皮運艦代他表達了意見。如果在這個時期,朱惠民是桑植的縣長,何其雄是鶴峰的縣委書記,他們所說的話,所表的態,所持的觀點,誰說又不會調過來呢?
這會兒,麵對朱惠民地提議,本想裝聾作啞的何其雄又不得不表態。明明是要表示反對的,說出來的話卻是十分的順理成章:
“鶴峰的朱書記,還有各位領導,各位稀客,可能有所不知,桑植縣的領導班子正在調整;縣委書記調張家界市裏工作去了,我作為縣長,暫且主持全麵工作,當當維持會長可以,像淋溪河如此重大的事項,關係到子孫後代,全縣上上下下的意見又不統一,讓我拍扳,實在……”他表現出非常為難地語氣說,“實在沒有那個膽量和魄力,實在不敢拍板表態。”何其雄講話的時候,朱惠民點燃了一支中華牌香煙,他當然知道何其雄的真實心理,是有意推托,是在耍滑頭。於是私下問何:“你們的新書記大概由誰來擔任?”
已是滿麵紅光的何其雄側過頭,欣慰地對朱說:“如果沒有大的意外,可能是……本……人吧,另配新縣長。”
朱惠民於是緊追不舍地說:“好,好!我提前祝賀你。但不管你是繼續當縣長,還是任縣委書記,我們都可以就分稅原則和比例達成一致。”朱惠民吸了一口煙,吐出煙霧後接著說:“淋溪河淹你12%左右,我們按這個比例給你們分稅怎麼樣?”
何其雄也是官場上久經考驗出來的,加上頭腦靈活,思維敏捷。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坐正身子,腦子裏迅速打轉轉的時候,環顧了一眼桌上所有的人,然後對著朱惠民說:“桑植目前比較因難,又苦於沒有什麼好的開發項目。你們一個江坪河,財政收入就要上億,還開發了那麼多小水電,都快要成你們省的水電大縣了,財政形勢比我們一百個好。”他給鶴峰戴完高帽子後,接著說:“分稅比例,是否可以大一點,搞個……30%左右怎麼樣?否則,我無法向桑植人民交待。”
話說到這個分上,再往下說,就有些難為情了,其他人除了附和外,在兩個一把手麵前,也不具多大的話語權。酒還在喝,飯還在吃,傅衛民見冷了場,便講起了故事,土家人說的扯懶談,他想用這種方式,緩解一下有些僵持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