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尾聲(2 / 3)

這一說,便拉拉雜雜地說到了十一點多鍾,人大法工委主任一看時間太晚了,便對端陽們道:“好了,時間不早了,領導坐了一上午,情況也非常清楚了,現在聽聽領導的行不行?”賀興成、賀毅們果然便不再說什麼了,看著端陽。端陽急忙拿出昨天世海公司裏那個小鄧製成的幻燈片光碟,對黃主任道:“我這裏還有些照片和錄音,領導還看不看了?”黃主任忙說:“不看了,你們說的情況我都知道了!簡直是亂彈琴,上麵把選舉當成一件大事,一些同誌則把大事當兒戲!這反映了我們一部分同誌對選舉的認識還沒到位!”說完又對端陽們說:“對你們反映的問題,我們馬上組織相關人員下來調查。如果選舉確實存在問題,該糾正的一定糾正,該重選的也一定重選!總之,我們必須依法辦事!”說完,便讓秘書進來,將賀端陽們帶到下麵的大會議裏,讓他們先休息。然後又叫法工委主任給伍書記打了一個電話,讓伍書記到縣人大來一趟!民政局的李副局長因為在做村委會換屆選舉的具體工作,這樣的事見得太多。他本想對黃主任說,這十幾個村民反映的情況在全縣還有很多,就別把伍書記叫來了,而是給這十幾個村民做點解釋工作,把他們勸回去算了。這樣說,不是說他想放縱基層幹部胡來,而是根本管不過來!因為在鄉村實行這樣大範圍的民主政治,囿於現有的社會曆史條件,哪個人都難以做到盡善盡美。可見黃主任也沒征求他的意見便表了態,便把話悶在了心裏,各自回去了不提。

隔了一天,縣上果然組織了有縣人大法工委、民政局、監察局、縣換屆選舉工作指導小組等部門參加的聯合調查組,來賀家灣調查村民委員會換屆選舉中的違法事實。調查組很快得出了結論:賀家灣村村委會換屆選舉工作確有諸多地方違反了《村民委員會組織法》和《選舉法》的規定,宣布第一次選舉結果無效。並在縣換屆選舉工作指導小組的親自主持下,擇日進行第二次選舉!

十天後,賀家灣村委會的第二次選舉,仍然在村小學外麵的操場上進行。縣民政局的李副局長親自帶了縣換屆選舉工作指導小組的人來指導和觀察選舉。並且還叫了縣電視台的一個攝像記者,帶了攝像機準備把選舉過程拍攝下來。因為是第二次選舉,又有縣上換屆選舉工作指導小組的領導現場觀察和縣電視台的攝像,鄉上伍書記自然也不敢小覷,動員了鄉上所有幹部,這天都到賀家灣村負責重新選舉工作。選舉前做了精心準備,秘密畫票間仍然設在裏麵的教室裏。為了節約時間,秘密畫票間由原來的一間增加到了兩間。而且做出規定,秘密畫票間可以一家人進去,但畫票在幾個不同的角落。每個秘密畫票間都有一名縣換屆選舉工作指導小組的人和一名鄉幹部在門口守著。從會場到秘密畫票間,大約有五十米長的距離,兩邊用繩子拉起了一條線,隔出了一條專用通道,也分別有縣上和鄉上的幹部守著。這樣就沒有任何人可以接觸到畫票的選民了。又由於是全村選民都集中到村小學統一投票,因此在頭一天,賀端陽和賀興成、賀毅等人就分別到小房那些行動不便的老人和殘疾人家裏,動員他們家裏人第二天一定要把他們扶到村小學投票。對幾個實在不能走動的人,端陽、興成、賀毅和長軍、賀勇等人便做了分工,第二天一人去背一個,把他們背到會場。賀春乾、賀國藩一見,耳語一陣,便也叫賀通良、賀良禮等人將大房幾個行動不便的老人也背到了會場。縣上來的李副局長一看,便笑著道:“選民的熱情蠻高的嘛,怎麼說大家不積極呢?”剛好這話被端陽聽到了,便回答道:“因為他們今天才是真正做主人!”李副局長聽了端陽的話,裝作沒有聽見,與伍書記一邊說閑話去了。沒多久,會場上便是黑壓壓一片人群。端陽看見來參加選舉的人是這樣多,秩序又是這樣好,非常高興,這就更加堅定了他的一個判斷:中國的老百姓,隻要法律賦予他們的神聖權利能得到充分保障,他們不但有積極的參與熱情,而且也一定能夠用好手中這份來之不易的神聖權利和機會!

在賀端陽政治家般的思考和想象中,會議正式開始。按下領導講話、競選人演講、推舉監票人、計票人等等程序不表,隻說鄭全福前次參加競選,隻是在賀春乾慫恿下的一次賭氣行為,自己並無真正參加競選的意圖。這次聽說縣上要來人監督選舉,又聽說這次是真正讓大家發揚民主,鄭全福不是傻瓜,想上次參選自己得了一百多票,大多數都是鄭家塝人投的。可這次在秘密畫票間裏選民不受任何影響,他們難道還會像過去賭氣一樣隨便畫一個人出來當他們的“父母官”麼?鄭全福是農民,農民平時想什麼、盼什麼,他太了解了!還是幾年前他就聽見賀貴說了一句的話,叫作依法選不亂、農民不亂選!這話說得太好了,別看農民平常做事有些吊兒郎當的樣子,可真正讓他在秘密畫票間裏不受任何幹擾地表達自己的意誌,他們一定會選一個好的村官出來!因為都在一個灣裏住著,家中有金銀,隔壁的戥秤,何況一個人是什麼能力、什麼脾性,哪個能做他們的村官,能把村裏的事情辦好,哪個不能,隻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他們心裏都清楚!鄭全福這樣一想,便不想去湊這個熱鬧了,一則害怕這次得票比上次少了,臉上反倒沒了麵子!二則怕自己一摻和,真的攪亂了選舉,把該選的人沒選出來,不該選上的人又選上了,自己豈不成了一個罪人?於是,鄭全福在選舉前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決定退出競選。這樣一來,這天村主任的競選便隻在賀國藩和賀端陽兩個人之間進行了。

閑話少說,隻說這天選舉結果,賀端陽得了七百八十六張選票,高票當選為賀家灣村村民委員會主任。總監票員宣布結果後,會場上立即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賀興成、賀毅等人高興得在場上跳了起來。等眾人的掌聲和歡呼聲停下來後,會議主持人、村選委會主任賀勁鬆叫賀端陽上台發表就職演說。會場又是一片熱烈的掌聲。在掌聲中,端陽走上台去。他盼這個日子已經盼了十多年,就職演說自然也是在心裏溫習了十多年,早已滾瓜爛熟,不需任何思索,便可以出口成章的。可是,當他一走到台上,卻說不出話了,隻呆呆地看著台下。台下的一看端陽這個樣子也都愣住了。興成、賀毅等人又叫了起來:“端陽,你說呀!”端陽又站了一會兒,方才說道:“場上的各位長輩子、矮輩子和平輩的兄弟們,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剛才一聽得了七百多票,我以為自己聽錯了!我原先估計,我最多能得五百多張選票,超過半數就不得了了!可現在得了七百多票,這說明什麼呢?說明不僅是小房和鄭家塝人投了我的票,大房也有很多人投了我的票,要不然我是得不到這麼多票的!我想起大房的很多人投了我的票,我心情就特別激動!過去大家在說話做事時,往往都把房份放在前麵!同一個祖宗下來的,卻分了許多彼此。可我今天看出來了,在對待選舉這件大事上,不管是小房還是大房,也不管是大姓還是小姓,大多數村民都能夠從公心出發,而不是從房份和血緣出發。所以,我現在最想說的是,我們選民沒有從房份和血緣出發!那在以後的工作中,我賀端陽也一定要打破大房、小房、大姓、小姓的界線,把所有賀家灣的人都當成我的親人!我要像尊敬父母一樣,尊敬灣裏所有的老人!要像愛護自己的子女那樣,愛護灣裏所有的孩子!要像尊敬兄弟姐妹一樣,尊敬所有和我同齡的人!要把賀家灣所有的房份觀念、大姓小姓觀念,都扔到河裏去!我賀端陽不說假話……”話音未落,場下又是一陣更猛烈的掌聲和歡呼聲,打斷了端陽的話。縣上來的李副局長受了感染,便走過去握住賀端陽的手道:“說得好!說得好!現在中央正在提倡建設和諧社會,隻有社會和諧了,才有幹事創業的環境!祝賀你!”說罷,親自去填了《當選證書》,雙手捧著交給了賀端陽。

第二天,端陽便去賀春乾那兒要村委會的公章,可賀春乾卻對端陽說:“你忙個什麼?按照上麵文件要求,還有一個檢查驗收階段呢!”端陽道:“還檢查驗收什麼?昨天縣上的李副局長不是當場就填了《當選證書》發給我了嗎?難道我這個村委會主任還有哪兒不合法?”賀春乾道:“我沒說你這個村委會主任合法不合法?反正上麵有這個規定,要以鄉為單位,對新成立的村委會班子要檢查驗收!驗收的標準當然也包括村委會幹部是否真正由村民民主選舉產生,更重要的是要檢查村委會下屬各委員會、村民小組是否建立,村民代表是否同步選出,各項規章製度是否建立健全,村委會班子是否製定了切實可行的任期目標和年度工作計劃,隻有這些都具備了,你這屆村委會班子才算真正符合上麵的要求了!”端陽道:“你說得很對,正因為這樣,村委會才急需要公章,好盡快開展工作。譬如說,村委會訂立一個新的村規民約,如果連公章都沒有一個,有什麼公信力?”賀春乾道:“你們把規章製度討論好了,拿來我給你們蓋吧!”端陽一聽這話,有些控製不住了,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村委會的公章不由村委會掌握,而由你掌握到,你是村委會主任還是我是村委會主任?”賀春乾自知理虧,便道:“我又不是說不把公章交給你?可賀國藩向你交接工作了嗎?賀國藩向你交接工作的時候,我自然要把公章交給你!”

端陽一聽賀春乾這話,也覺得有理,便去叫賀國藩到村裏來交接工作,包括將村委會辦公室的鑰匙也一並拿來。可端陽一連去了幾次,賀國藩先是推口說不空,今天推明天,明天又推後天,一直都不來交接。最後一次去,胡琴幹脆對端陽道:“他已經不在家裏了!”端陽急忙問:“他到哪裏去了?”胡琴說:“出去打工了!”端陽又問:“到哪裏打工去了?”胡琴道:“我知道他到哪裏打工去了?他現在一個農民,法律又沒有規定他走哪裏一定要跟你請假呢!”端陽一聽這話,便知賀國藩是有意躲起來了,卻又沒有辦法,隻得回去了。

賀國藩不來交接工作,公章要不回來,連村委會辦公室的鑰匙賀春乾也沒給端陽,端陽便無法正常開展村裏的工作。端陽著了急,知道全村一兩千雙眼睛都在看著他,這其中不但有支持他的,還有等著看笑話的。端陽這時才明白,選上了比沒有選上時困難還大得多!實在沒辦法了,端陽隻好到鄉上找到伍書記,要求鄉黨委和鄉政府幫助賀家灣村把工作理順。伍書記又借口自己工作忙,把球又踢給了謝鄉長。謝鄉長便又對賀端陽說:“有什麼交接的?我到這個鄉來的時候,也沒搞過什麼交接,不也幹得挺好嗎?”說完又道:“各人幹就是了嘛!”端陽道:“我幹,起碼也要有個地方辦公喲!難道到露天壩壩裏搭張桌子辦公?”謝鄉長道:“他不交鑰匙,你不知道把鎖砸了?”端陽聽後一愣,道:“好嘛,領導叫我這樣幹,我就這樣幹嘛!”說完又說:“沒有公章,村委會還叫啥子村委會?”謝鄉長道:“公章放到賀書記那裏也一樣嘛,你跟著黨支部幹就是了!”賀端陽正要反駁,卻聽見謝鄉長又說道:“也不是我批評你的話,年輕人才上來,就去計較個人權力的大小,這是很不好的!要謙虛一些,以大局為重,搞好團結才對!”端陽一聽這話,便什麼也不說了,離開鄉上回到了賀家灣。

端陽回到家裏,卻見李正秀正往竹籃裏裝香蠟供果和火紙,便對母親道:“媽,你要做什麼?”李正秀道:“做什麼?你現在當了村主任,就忘了去跟你那死老漢燒個香?不是他保佑你你就當成了?”端陽因工作上的事,心裏正不好受,便道:“媽,你信那些幹什麼?什麼爹保佑,他要真保佑我,我又不會像這個樣子了。”李正秀一聽這話,便生了氣,道:“你哪個樣子了?不是已經選上了嗎?總不能選上了就不認人了吧?”又說:“媽信這些又怎麼了?那年我去找你鳳山叔給你算命,你鳳山叔就說你今後有前程,這不就實現了?按說,你還該去感謝一下你鳳山叔才是!”端陽心裏著急,便道:“好,媽,就算爹在陰間保佑了我,鳳山叔也算準了,你想怎麼做去做就是了!不過眼前要耽擱你一會兒,你先去幫我把興成、賀毅、長軍、善懷等人叫來,我有急事跟他們說!”李正秀像是不相信地道:“你有什麼急事?像個三腳貓一樣,才從外麵回來就又有急事了?”端陽道:“媽,我真的有急事,你要不願意去,隻有我親自去喊嘛!”說著就要往外走。李正秀一見,這才道:“回來,媽去就是嘛!”說完放下籃子,一邊往外走,一邊嘴裏又道:“媽成了跟你跑路的了是不是?”說著走了。

沒一時,興成、賀毅、長軍、善懷等人都來了,端陽便把賀國藩不交工作、賀春乾不交公章,連村委會辦公室的鑰匙也沒給他一把的事,和到鄉上找伍書記,伍書記把球踢給謝鄉長,謝鄉長說的那番話統統對這幾個政治盟友說了一遍。興成、賀毅、長軍等人一聽,也十分憤怒,長軍立即叫了起來,道:“那你這個村主任還當個鏟鏟呀?”興成也道:“你可不能隻去掛個空名!”賀毅道:“這不是端陽老弟一個人的事!說實話,他們這樣對待端陽老弟,實際上也是給我們難堪,和法律過不去!”長軍聽了這話,便對賀毅問:“那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沒有選上時,難,選上了,還是難,難道我們就這樣算了?”賀毅看著端陽道:“既然鄉上當官的都叫你砸鎖,你為什麼不能行使村主任的權力,帶人把村委會辦公室的鎖砸了,換上一把鎖?再找個借口,就說辦公室小,桌子擺不下,把賀春乾那張桌子抬出來扔到走廊上!你看著,馬上就有人來解決了!”端陽一聽這話,眼前一亮,便道:“看來隻有走把事情鬧大這條路了!”說完又說:“明天就又隻有麻煩你們了!”賀毅道:“我們自然要來,可你現在是村主任了,為什麼不發號施令,通知村民組長來村委會辦公室開會?等大家來了後,借口莫得鑰匙,這時理直氣壯地砸!賀春乾要找人來說,你才有理由!”端陽一聽,更高興了,說:“行,那就這樣辦!”

第二天,端陽果然通知了村民組長到村委會辦公室開會。大家來了後,因為沒有開門,便全都站在走廊上。端陽一來,便故意問:“大家怎麼站到外麵,不怕冷呀?”眾人都道:“等你來開門呢?”端陽道:“等我開門?我鑰匙都沒得,用什麼開門?”眾人都道:“那開什麼會?這樣冷的天氣,難道站到壩壩裏開呀?”說完,嘴巴嘀咕嘀咕地便要走。端陽一見,便大叫一聲,道:“不要走!”說著隻見他黑著一張臉,從懷裏掏出了一把錘子,走過去嘩嘩幾下,便把鎖砸開了。然後走了進去,一邊看,一邊虎著臉道:“擺這樣多桌子在裏麵做什麼?擠得路都沒有!”說完走到走廊上,對下麵院子裏賀毅幾個人道:“你們上來幫個忙,給我抬張桌子出去!”賀毅們一聽,果然咚咚地跑上去,專盯住賀春乾那張桌子,給抬出去扔到走廊的盡頭上了。端陽又叫長軍,幫忙去買了一把大鎖回來,等會一結束,便將大門鎖上,把鑰匙往褲腰上一掛,理直氣壯地回去了。

果然如賀毅所料,第二天吃過早飯,鄉上伍書記、謝鄉長便到賀家灣村來了。一到村上,先去了賀春乾家裏,然後才叫人去通知賀端陽。一看見端陽,伍書記便黑著臉,一副盛怒的表情,卻又忍著道:“好哇!把支部書記的辦公桌都抬出來扔了,硬是不要黨的領導了是不是?”端陽道:“伍書記,這話你就冤枉我了!如果我不要黨的領導,你喊我我就不會來了……”伍書記沒等端陽說完,突然提高了聲音,道:“連黨組織都被你掃地出門,還說要什麼黨的領導?”端陽馬上嘲諷地說道:“伍書記,我想你弄錯了,一張桌子不等於就是黨的組織,黨的組織也不是一張桌子!況且我根本就不知道被村民抬出去的那張桌子就是賀書記的!早知道那張桌子就是黨組織,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去動組織嘛……”賀春乾聽到這裏,忽然道:“你說你不知道那張桌子是我的,你發一個願!你到村委會辦公室來過那麼多回,明明看見我在那張桌子上辦過公,卻說不知道,哪個相信?”端陽道:“你是黨,是領導一切的,屋裏的每張桌子,你都可以在上麵辦公。但桌子上也沒有刻你的名字,我怎麼知道哪張桌子是你辦過公的?再說,又不是我抬的桌子……”

端陽還要往下說,伍書記忽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對端陽大聲道:“明明是你不把黨支部放在眼裏,還要詭辯!”謝鄉長也道:“賀端陽同誌,你應該深刻認識檢查自己,承認錯誤!”端陽一聽這話,也忍不住火了,衝伍書記和謝鄉長道:“我有什麼錯誤啊?我又該給哪個承認錯誤啊?我被村民選出來這麼久了,法律賦予了我這個民選村主任的神聖權利,可我的合法權益竟然得不到保障,村委會一直不能正常開展工作,我請問兩位領導,哪個又該向我承認錯誤?《村民委員會組織法》上明明寫著,各級黨組織都要支持村民委員會依法開展村民自治工作,可你們支持了嗎?今天打開窗子說亮話,如果你們是來協調賀家灣村黨支部和村委會之間的矛盾,支持村委會開展正常工作,我賀端陽熱烈歡迎,積極配合!你們怎麼說,我也一定怎麼聽!如果你們今天是來逼迫我認錯的,那麼對不起,我賀端陽沒有錯!就是到了法庭上,我也是這樣說!所以我也就不奉陪你們了!”說完轉身就要往外麵走。伍書記和謝鄉長一看,立即傻眼了。眼看著賀端陽就要走出門了,謝鄉長才道:“回來,哪裏那麼大的脾氣?你又不是哪裏的皇母娘娘,就說不得你兩句了?”端陽一聽這話,果然又走了回來,道:“不是說不得,隻要領導批評得對,我賀端陽也一定會虛心接受的!”謝鄉長道:“如果不是為了協調你們兩個之間的矛盾,讓賀家灣村委會迅速開展工作,我和伍書記下來做什麼?我們又不缺飯吃,要下來吃你們一頓飯?”端陽聽了,就在凳子上坐了下來,道:“既然領導是揣著這個目的下來的,那我賀端陽還有什麼說的……”

一語未了,忽然聽得門外大叫:“賀端陽,賀端陽是不是在裏麵?”喊聲未落,便從門外闖進幾個人來。端陽一看,一個是賀國藩的女人胡琴,外號叫“楊貴妃”的,一個是賀國藩的女兒賀麗華,一個是賀麗華的丈夫張春。那張春三十多歲年紀,因長年在外麵跑運輸,麵孔黧黑,皮膚粗糙,偏左邊眼角又往上斜長著,看起來便有些凶狠的樣子。此時嘴裏噴著酒氣,腳步踉蹌,像是喝醉了的樣子,手裏還提了一瓶啤酒。端陽見了便站起來問:“你們來幹什麼?”話音一落,胡琴便從口袋裏掏出一大疊發票,猛地往端陽麵前的桌子上重重一放,接著又怒氣衝衝地道:“要賬!”端陽道:“要什麼賬……”話還沒完,張春忽然撲過去,一把抓住了端陽的衣領,打了一個酒嗝,然後才紅著眼睛盯住端陽道:“什麼、什麼賬你、你不知道自、自己看、看……”端陽一邊掰他的手,一邊道:“你想幹什麼,啊,今天鄉上領導在場,你想幹什麼?”聽了這話,賀麗華才走過去把丈夫拉到了一邊。這時 “楊貴妃”才道:“什麼賬,村裏欠我們屋裏的賬!這些年來,上頭來人來客,村裏開會辦事,都是我屋裏把生活費墊起的!現在他不當了,村裏該還我屋裏的錢了吧?這些錢也不光是我屋裏的,還有我屋裏欠別個的煙錢酒錢,我也要給別個!”端陽聽後,便道:“一共該多少錢?”“楊貴妃”道:“一共二萬七千塊,你今天把錢給我們,我們就走人,從此以後再不找你!”端陽一聽二萬七千多元,吃了一驚,便道:“村裏賬務都沒有交接,我知道是不是村裏欠了你這樣多錢?”賀國藩的女婿一聽,便又馬上撲過去,紅著眼睛對端陽道:“你想賴賬是不是?”說著就舉起啤酒瓶向端陽砸了過去。端陽急忙把身子往旁邊一偏,啤酒瓶砸在了桌子上,碎了,滿桌子溢起泡沫來。端陽明白眼前這幕鬧劇,肯定是有人精心導演的,便馬上又對伍書記和謝鄉長道:“兩位領導都看見了的,你們以後要做證啊!”伍書記這才瞪了眼睛對胡琴幾個人道:“我們正在商量事情,你們進來胡攪蠻纏什麼?有什麼問題提出解決就是嘛,動手動腳幹什麼?把發票留下來,人全部出去!”賀春乾聽了這話,這才過去連推帶勸地把幾個推出去了。

等“楊貴妃”母子三人出去以後,伍書記叫賀春乾去插上大門,這才黑著臉說:“不像話,簡直不像話!這成什麼村子了,亂糟糟的,賀家灣什麼時候這樣亂過?”說著,拿過桌上的發票看了看,見每張發票上都有賀國藩、賀春乾和經手人的簽字,想了一想,才對端陽說:“剛才謝鄉長說得對,我們也不是專門下來逼你認錯的!既然我們是來協調兩委會關係的,那我就代表鄉黨委和我個人說一點不成熟的看法,供你們參考。第一,砸村委會門鎖和把賀支書的辦公桌抬出來的事,賀端陽同誌雖然做得有些欠妥,卻是事出有因,過都過去了,就既往不咎,回頭找人把賀支書的辦公桌抬進去就是了!從今以後,兩委會要精誠團結就是!第二件事,便是剛才賀國藩同誌的愛人說的欠款一事。雖然是上屆村委會的事,可我們不搞新官不理舊事這一套!再說,老同誌,莫得苦勞也有疲勞,該還就還吧……”

端陽一聽叫他還賬,馬上就著急了,說:“村委會現在手無分文,用什麼還?”伍書記道:“先挪借挪借吧?”說完又說:“哪屆村委會上來不借一點賬的?”端陽想起自己才上台,實事沒給群眾幹一點,就要還這些不明不白的賬,心裏不甘,於是又說:“即使要還,也要他來把村裏工作交接了,把原來的賬看了以後才能還嘛!”說完,又馬上又補了一句,道:“即使要還,村委會也該還個明明白白是不是?”伍書記一聽端陽這話,又生氣了,便道:“賀端陽同誌,你才上來,怎麼就一點不買我們麵子了?我們每說一件事,你都找理由搪塞,是不是我們在你眼裏就一文錢不值了?”端陽一聽這話,馬上就說:“領導想哪裏去了?我怎麼敢不買領導的麵子?”謝鄉長道:“既然你買領導的麵子,那領導怎麼說,你就怎麼辦就是嘛,還多什麼嘴?”端陽道:“不是我不想按領導說的辦,隻是村上實在沒有錢!再說,按照《村民委員會組織法》的規定,這樣大一筆錢,必須交村民大會通過了才能開支……”謝鄉長一聽端陽說要開村民大會,便也一下火了,道:“你少拿《村民委員會組織法》來壓我們!鄉政府還是你的上級,你如果承認鄉政府還是你的領導,就按鄉政府說的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