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本無道二
一念差半假半真半報信,半條命一死一生一諾承
發現“飛賊”逃走後,王文良並沒有急於下車,而是繼續留在車上,他要查清跟蹤失敗的原因。南行列車飛速奔馳,車窗閃過一簇簇迎近又退後的城鎮燈光,王文良的腦子裏也一幕幕回憶情況細節,苦苦思索紕漏疑點。
腿殘人跳窗出逃,證明了他確是“飛賊”,然而采取這種逃法,必然是感到異常危險。那麼,到底是啥事使他嗅到了危險呢?
王文良找來監視人員,讓他幫助分析原因。監視員想了想,說:“眼鏡去廣播室前,車上的值班乘警曾進過2號軟廂,不過那也是例行巡查。會不會是他那身警服刺激了‘飛賊’?”王文良驚問:“不是說禁止無關人員靠近目標,乘警怎麼會進去了呢?”監視員檢討道:“當時乘警走了過來,因為是同行也就沒大在意,再說他巡查也不是每個廂都進去,就這麼點忽視,他就拉門進去了,再攔也來不及了。”王文良問:“他進去了多會兒?”監視員說:“也就有半分鍾,轉身就出來了。”因為本次列車是局內乘務,人頭都比較熟悉,王文良就問:“乘警是誰?”監視員道:“乘警大隊的李剛。”
李剛,二十三歲,中共黨員,未婚,三年前由部隊轉業來到乘警大隊,工作積極,作風正派,未有不良記錄,住站單身公寓,沒有過多的社會交往。難道問題會出在他這兒?王文良立即向局裏作了彙報。局長指示:案情重大,可以審查李剛。
王文良把李剛叫來談話。
“列車到達石家莊站前,你去過2號軟臥廂嗎?”
“去過。”
“去幹什麼?”
“例行值勤巡查。”
“裏麵有旅客嗎?”
“有。兩個人。”
“兩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胖子戴眼鏡,一個是沒了雙腳的殘疾人,都是三十多歲吧。”
“你進去時,他們在幹什麼?”
“胖子坐著。瘸子躺著。”
“你說話了嗎?”
“說了。”李剛想了想。“看裏麵車窗大開,就讓他們放下來。”
王文良頓了下,又問:“你是怎麼說的,重複一遍。”
“我說,把車窗放下,小心‘飛賊’。”
“還說了什麼?”
“再沒說什麼。我轉身就出來了。”
“那兩人說了什麼?”
“他們沒吭聲。”
“還有什麼要向組織說明的嗎?”
“有。”李剛不滿地說。“請問,組織上憑什麼懷疑我?難道我的值班巡查也錯了嗎?”
“正是。”王文良虎了臉:“你的行為不僅是錯,而且大有問題。”
李剛吃了一驚:“什麼?大有問題?”
王文良緩了口氣:“好吧,我來把你的話翻譯下——‘飛賊’,小心,車窗下。”
李剛竟笑出了聲:“開什麼國際玩笑!我知道哪個是‘飛賊’,再說了,赫赫有名的‘飛賊’能是個沒腳的瘸子?”
王文良一字一頓道:“對,瘸子就是‘飛賊’。你發出危險信號後,他和同夥就跳窗逃跑了。”
李剛急了:“這是栽贓陷害。我根本不知道他就是‘飛賊’,更沒給他發什麼危險信號。”
王文良冷笑道:“也可能你不知道瘸子是‘飛賊’,但你是認識他的,對不對?”
李剛緊張地頓了下:“我,我——”
王文良厲聲道:“你,你不僅認識瘸子,而且還知道他是賊,見本次列車上了這麼多便衣警察,知道有情況,你就向他報了警,對不對?”
李剛垂下頭,囁嚅道:“你這是主觀臆斷。”
王文良笑道:“別忘了,我也幹過乘警,知道巡查時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既然說了不該說的話,自然就有隱情。你還是老實向組織交代為好。”
李剛沒有言聲。王文良沒再催問,而是遞過去支香煙,按燃打火機幫他點煙。見李剛夾煙的手指在微抖,王文良裝作沒在意,轉身自己也點上煙,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此時無言,勝過任何嚴厲的逼問。李剛的思想激烈地鬥爭著,隆隆的車輪滾動聲,向千百噸鋼鐵碾壓在他心頭。
悶了好大一陣後,李剛終於抬起無限愧悔的臉:“王處長,我要是說了,還能當乘警嗎?”
王文良愛撫地拍拍他的肩:“李剛同誌,這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於是,李剛交代了與“飛賊”邂逅的經過。
李剛的家鄉在太行山麓腹地,一個叫做老鴰嶺的山鄉。老鴰嶺山清水秀,民風淳樸,可是太窮,窮得一分錢掰三半花。李剛的家更窮。他爹常年哮喘,幹不了力氣活,能做重活的弟弟,偏偏背石頭又壓傷了腰,成了癱子。窮家爛日子,除了李剛貼補外,就靠老娘養個豬喂些雞地窮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