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人的大學二
泣血的藥方
開學了，明山要去報到，臨走時說：“娘，我看你像有了啥病似的。”娘說：“傻孩子，山裏人的身子骨壯實著呢，甭結記娘，好好學，爭取早天考上大學。”明山笑道：“娘，再好好學也得等到三年後才能考呢。”“是嗎？”明山娘心酸地歎口氣。明山又說：“爹，得空兒帶俺娘到市裏醫院檢查下。”許老漢沒吭聲。明山娘道：“是得去趟，俺這輩子還沒見過市裏是啥樣兒呢。”
明山走後，他娘病勢加重。許老漢無心幹別的事，整日價侍候老伴，並催促說：“到底啥藥方兒，你是拿出來呀，俺也好照方抓藥去呀。”老伴說：“著什麼急呀，到時就告你說了。”
熬到十一月份，明山娘開始水腫，渾身鋥亮，像個蠟人，走路扶牆，一步三喘。這天，明山娘氣喘籲籲道：“他爹，帶俺到市裏瞧瞧去吧。”許老漢說：“這話非得你開口，要是俺說去醫院，你八百輩子也不應。哼，俺早就猜透嘍，你根本就沒有啥子藥方，還生生地哄俺！好吧，你等著，俺借點錢去。”明山娘說：“不用借，俺有錢。”許老漢說：“市裏醫院瞧病貴，你能有多少錢？”明山娘說：“甭管多少，反正夠用了。”許老漢綁了個擔架，央村裏人幫忙，把明山娘抬到山外，再搭上長途汽車。明山娘頭回出山，一路上貪婪地瞧著車外風景，像小孩子一樣處處感到新鮮。
心情好，病也輕了許多，到了B市，明山娘竟不用攙扶自己能走路了。許老漢高興地說：“瞧瞧，到底是大城市，人還沒進醫院，病就開始好。”說罷拉著明山娘就去醫院。明山娘卻要先瞧兒子去。許老漢無奈，隻好打聽去一中的路。
老兩口好容易找到一中。老傳達挺熱情，說快下課了，我給你們喊許明山去。鈴響，學生們紛紛湧出教室。明山飛快地跑來，一進傳達室，驚呆了：“娘，你咋病成這樣？”許老漢嗔怪道：“不這，你娘還不來看呢。”明山娘拿出兩個燒餅夾驢肉：“給，你最愛吃的驢肉火燒，剛出爐的，快趁熱吃嘍。”明山說：“你們也吃。”許老漢說：“忙吃吧，這是你娘特給你買的。”明山邊吃邊說：“爹，我也陪娘去看病吧。”“不用。有你爹呢。你就好生讀書吧。”明山娘失神地呆望著，禁不住去摸兒子的臉。“瞧，顯瘦了。”明山歪頭躲開：“娘，別這樣，叫同學看見多不好。”娘問：“明山，大學是不是也跟這裏一樣好？”明山說：“大學比這裏要好多了，有的校園還有山有湖綠茵遍地，美得像個大花園呢。”明山娘聽著直點頭。上課鈴響了，娘像夢中驚醒，緊拉著明山不肯鬆手，腫成細縫的眼裏噙滿淚水。明山掙脫開跑了，跑了幾步又回頭喊：“娘，一定到醫院看病去啊。”
離開一中，許老漢要去醫院。明山娘卻說：“不用去了，見了上高中的兒子，病好了多一半，回家再用上老方子，就沒事了。”許老漢死說活勸，咋也擰不過老伴。臨回，老漢發狠道：“到家，你再不用老方子，俺可就不依了。”“用，一準用。”老伴說著，眼窩又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