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人的大學三
難進的學府
淒淒涼涼過了春節，父子倆扛著鋪蓋卷來到B市。許老漢按老伴的遺囑，要在城裏打工為明山掙學費。剛五十的人，卻像六十多的老頭，誰要這樣的打工仔？許老漢不知碰了多少釘子，才在一個小煤店找到個差事。白天裝卸煤，晚上看店守夜，管住不管吃，一個月450塊錢包幹。許老漢挺知足，就滿心歡喜答應下來。煤店在城鄉結合部，離一中挺遠，許老漢就半個月跑一趟，每次都買上兩個驢肉火燒給明山帶去。收入雖然不高，供個高中生總算夠了，還能往銀行存點。每當這時，許老漢就心裏不是滋味，既佩服老伴的安排，又痛惜老伴的舍命。
不覺時過三載，明山高考中榜，被省立大學錄取了。一家人的願望終於實現了，明山將錄取通知書複印了一份，隨爹一起回到狼窩掌村，沒進家門，先去了娘的墳。明山跪著，哭著焚燒了通知書的複印件。許老漢在旁也掉了淚：“他娘，明山考上大學生了，你在地下也該笑了吧？”
狼窩掌村又一次像過年樣慶賀了一番，隻是許家小院裏缺了喜盈盈忙前忙後的明山娘。村支書老萬酒後歎道：“明山呀，這個大學，可是你娘用命換來得，可要好好上呀。”明山淌著淚點點頭。老萬又問：“明山他爹，上大學的錢，可不是筆小數，打整得咋樣啦？”許老漢說：“這幾年，俺倒是攢了點，可是還差不少。俺給煤店老板說了，他答應借給點，先湊齊了再說，反正我還在煤店打工，慢慢再還唄。”老萬說：“九十九拜都拜過了，就差這一哆嗦了，再咋難，也得想法子打整，要不咋對得住他娘？”
九月一日開學，明山要去省城報到，許老漢取出全部的存款先給了他，說差的錢過兩天再給送了去。臨走，明山將同學送的尋呼機交給爹，並告訴怎麼使，說往後有啥事就打傳呼。許老漢像小孩見了炮仗似的稀罕得不行，裝進貼身的口袋。
煤店老板心情挺好，新近聯係了筆生意，答應做下這筆買賣就借給許老漢五千塊。老板到縣裏去談生意，許老漢靜盼佳音。幾天後老板一臉晦氣地回來了。許老漢小心地提了下借錢的事。老板大光其火：“錢、錢、錢個屁，我還不知找誰借錢呢！”原來，在縣裏老板帶客戶嫖娼被抓，不但買賣告吹，還要交一萬元罰款。老板怕丟人現眼，就打發許老漢去送錢。許老漢揣著這一萬塊罰款，越想越不是個滋味！人家有錢嫖娼，明山卻沒錢上學。
再說明山，坐火車來到省城，出站就有接生點，很順利來到學校。當邁步走進氣勢恢弘的大學門口時，明山的眼睛潮了，心裏陣陣作痛。是呀，為了進這個校門，親人付出了多少汗水、淚水，甚至生命！今日終於如願以償，怎不叫他感慨萬端。
報到時，由於交費不夠，校財務隻給打了收條沒給正式手續，所以辦不了入學注冊和宿舍登記，隻好在臨時住處等錢。明山怕爹著急，沒立即打傳呼催要，想等兩天再說。他每天無事，看著一撥撥的新生來報到，或是父母陪來，或是汽車送來，大包小包，前擁後隨，交錢辦手續，喜氣洋洋，笑語歡言，那有自己這樣的，形單影孤，交不足學費做冷板凳。看著看著，似乎覺得神聖而向往的大學，原來是這般的高貴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