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猗蘭扶著個女孩兒的手,笑盈盈地進了屋,“老太太安好。”人還沒蹲下去,李太君就趕著叫她起來,又喚到身邊坐下,“告訴你多少回了,不用時常過來,好好將養身子是正經。況且又快要臨盆了。”
“玉娘,過來見過老太太和太太。”
扶遊猗蘭進來的那女孩兒,一絲不亂地在李太君腳下跪了磕頭,“老太太安好,太太安好。”
劉氏斂眸微笑,李氏則微蹙了眉頭,老太君一麵叫起,一麵眸帶疑惑地看向遊猗蘭。
“這是我崔姨娘家的妹子,前些日子進城來了,我就接來做做伴……”她話說到一半,瞥見陪坐在旁的莊氏母女,臉上的笑略微僵了一僵,問道:“這是……”
“是婢妾的妹子和外甥女。”李氏微笑著奉了茶來,噙著笑的眸光直直地看進遊猗蘭的眸中,“老太太已經留她們住下了。”說著,又向莊平研道:“研兒,過來給三奶奶見禮。”
遊猗蘭臉上笑容不變,隻是撫著大肚子的手,輕微地有些顫抖,眼見著那丫頭起了身就要行禮,她趕緊抬手攔下:“妹妹快別如此。”又笑道:“老太太總嫌家裏冷清了,這會來了兩位姑娘,可能熱鬧熱鬧了。”
李太君心腸雖直,可遊猗蘭的心思那麼明明白白的擺在那裏,她又怎會看不出來。遊猗蘭的姨表妹,年歲約摸比莊平研大著些,神色老成了許多。容貌也甚好,小小的瓜子臉,嵌著一雙撩人的單鳳眼,身形也豐腴些。雖說不得十分豔麗,勝在天然一段風流。
若說莊平研是含苞待放的桃花花骨朵,那麼崔玉娘就是盛放開來的美人蕉。
隻是李太君心裏,還是偏著莊家的,畢竟莊娘子也是自己的侄女兒。
“你懷著身子,住在你院裏怕是不方便。”劉氏看了半天的熱鬧,終於忍不住摻一腳進來,“左右老太太院子裏空,崔姑娘也一處住著吧。”
老太君心下雖偏向莊平研,可也想再看看。雖說隻是納妾,卻是正經的二房姨奶奶,又是要跟著徐漸止出門赴任的,在外也算是個當家的奶奶了。
容貌還在其次,最要緊的是性情寬厚隨和,才不會給老三丟人。心思細膩體貼,才能管束內院、照顧好老三。
李太君有心在二人裏挑一挑,因此,劉氏的話是正撞在她心坎上了,“正是正是,恰好年節近了,有她們在,也叫我老婆子熱鬧熱鬧。”
莊家母女倒是無所謂,她們的本隻是上京來托人情的。
可崔玉娘心下卻稍有些忐忑。
崔家不過是京郊莊戶人家,家資雖厚,遠及不上徐府富麗堂皇。她這一路進府而來,見著的三等丫頭都是綾羅裹身,戴玉披金的。不要說與她相比了,就是與遊家姨娘相較,也不遜色多少。
二來麼莊戶人家極看重兒子,自己又不是安人親生,老員外看她可有可無的。在家中雖還不用下廚房,活計卻也不少。
若不是安人膝下無女,這樣的好親事如何輪得上自己。倘若自己入不得老太太的眼……
入冬的時候,隔壁村的田員外,已托了媒人替他那個瘸腳的傻兒子來說親,許了一百畝地、三間鋪子的聘禮。
想到這裏,崔玉娘心頭不禁打了個寒噤。換了笑臉,拉了莊平研的手笑問道:“妹妹幾歲了?叫甚麼?家裏隻我一個女孩兒,打小就想有個妹子,不曾想今朝在老太太這裏碰著了。”說著,便將適才遊猗蘭給她的金鐲子褪了下來,“我也沒別的物事,這個是姐姐剛給了我的,我借花獻佛,權當是給妹妹的見麵禮吧。”
莊平研雖是讀書人家的姑娘,可自小長在莊子上。何曾收過這樣富麗妝飾,當下不免怔怔地看向母親。
莊娘子見了那金鐲子,兩手忙不迭地直往外推,“這可如何使得呢。”
遊猗蘭嘴角噙著淡淡地笑,微涼的眸光從崔玉娘麵上一掠而過,拿了金鐲子就往莊平研手腕上套了去,“這不值甚麼,我原不知道姨娘和妹妹來了,不曾備了禮。姨娘若是不收,可就是嫌棄了。”
莊娘子雖是李氏的娘家人,可也是老太太的堂侄女兒。李氏隻是個妾,所以莊家明麵上隻能算作老太太的娘家人,是徐漸止的表姑。
遊猗蘭稱她姨娘,那是把她看做李氏的姐妹。客氣些稱一聲姨娘,不客氣起來,終究算不得甚麼正經親戚。
老太太和莊娘子是聽不出其中的門道,可李氏一直掛在嘴角的微笑,卻冷了一二分。
劉氏的眼角的笑紋也深了一些。看來,這個臘月可有大戲看了。
莊娘子還待推辭,老太太攔了她的手,道:“你就收了吧。也不是甚麼值錢的東西。”又向遊猗蘭笑道:“你可別想一個金鐲子就糊弄過去,這個算是你妹子給研丫頭的見麵禮。至於你,老老實實再送一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