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遊猗蘭的聲音江蒲微微有些吃驚,與趙氏互換了記眼神,才剛坐了身子,人就已然走了進來。江蒲一瞅見她的大肚子,忙不迭地讓坐,“你今朝怎麼想著過來走動走動?”
遊猗蘭笑著落坐,“我崔姨娘家的妹子進府來住幾日,特地過來告訴嫂子一聲。”喚了表妹上前,“玉娘,過來見過大嫂子。”
她倆個一進門,江蒲就留意到跟在遊猗蘭身邊的美人兒,雖不知這姑娘是誰,然在這關頭上,遊猗蘭領了人來,是誰不打緊,目的卻是很明確。
再聽得是她姨娘家的表妹,江蒲心下更是直笑。毫不客氣地受了玉娘一禮,才慢悠悠地客套,“妹妹快請起來,在府裏住著,要甚麼使、想吃甚麼、玩甚麼或是短了甚麼,隻管譴人來說。千萬不要見外才是。”
遊猗蘭領人過來的原故,江蒲不用想就知道。可是三房的事情,她真心不想多問,故此有心冷她們一冷,以為她們自己無趣也就走了。
不想崔玉娘笑顏如花地和江蒲親近道:“哪裏還短甚麼呢,就說姐姐給我換的這身衣裳,真真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從老太君院裏過來的路上,崔玉娘已從遊猗蘭口中深知江蒲身份貴重,她身為長嫂雖不管三房的事,可若討了她歡喜,在太太麵前替自己美言幾句。這門親事十有七八便就定準了。
故此,即便江蒲神色間透出明顯的疏冷,崔玉娘依舊厚顏示好。
“真真是個傻丫頭。”遊猗蘭掩嘴笑道:“這值甚麼,你若喜歡我那裏還有一箱子呢,左右我現下也穿不了。你隻管挑去。”
她姐妹二人說笑逗樂,江蒲隻陪著彎了嘴角,拿著銅箸隻管撥手爐裏的炭灰。一時間場麵不免有僵了,姐妹倆互換了道眼色,眸中皆微露愁色。
恰巧趙月兒端了茶上來,崔玉娘謝了接過來,呷了一口,驚道:“這是甚麼茶,竟這樣的香濃!”
遊猗蘭接了茶盅,揭開一看,也笑道:“嫂子甚麼時候改了用龍眼紅棗湯待客了。”
江蒲將空茶碗遞給趙月,才向遊猗蘭笑道:“是大夫說孕婦不宜吃茶,再則我又有些虛寒,趙嫂子便天天換著法子跟我燉湯喝。實在是膩味的很。”
“莫非我茶碗裏也是龍眼湯?”崔玉娘將茶碗遞到遊猗麵前,兩個茶盅裏的湯色倒是差不多,故意道:“可我吃著分明是茶味呀!”
遊猗蘭格格直笑,“你快別鬧笑話了,你茶盅裏的小種茶,是貴妃娘娘賞給嫂子的。你有福氣吃著,盡著灌兩口吧。我屋裏卻是沒有的。”說著,眸光便直看向江蒲。
她姐妹二人這般逼著自己說話,江蒲心下無奈地歎了聲,開口應付道:“你喜歡就拿些去,左右我也不能吃。”一麵說,一麵就叫丫頭去拿。
遊猗蘭尚不及謝,心漪手裏拿著個小包裹走了進來,“奶奶瞧瞧這些布可還使得……”一言未了,見遊猗蘭也在,眸中錯愕一閃而過,嘴角微不可見地斜斜一挑。
依著規矩欠身見禮,“三奶奶好。”又往崔玉娘身上一通打量,眉眼都笑開了道:“這位想必是崔姑娘吧,丫頭們都在傳,來了位天仙似的小姨娘,這會見了真真一點兒不差的。”
“小姨娘”三字上,心漪落音極重。遊猗蘭麵色訕然,崔玉娘也低頭了。
江蒲斜眼微睞,轉頭翻了翻包裹裏的布樣,向心漪道:“布樣是不錯。隻是別像上年似的,布樣是好的,給下邊丫頭們做衣衫卻換另一種料子。錢又付給人家了,追究都沒處追究去。”
江蒲不過就事論事,遊猗蘭的臉色卻換了幾換,心下暗詫。
舊年管這些事的,可不就是自己麼!
說起來這也算不得大事,說是布料不好,其實也不過就是容易褪色,沒過兩道子水就顯舊了。
給下邊的小丫頭、婆子穿也沒甚麼不好,隻是江蒲她是怎麼知道的。
遊猗蘭神色變幻,心漪瞧在眼裏,心下冷笑不止。大奶奶不同她計較這些瑣碎事,她還當自己是當家奶奶了。
當下眸光一斜,故意說給遊猗蘭聽,“奶奶放心,再不會如往年的。已是說定了衣衫送來,先付一半的款,下剩的過了上元節再給。”
江蒲也瞥見了遊猗蘭略沉的麵色,隻當不知,點頭道:“很該如此,咱們不好為了點小事,就同那些商戶爭長論短。可也不能吃這樣的虧,倒不是錢的事。隻怕人家背後裏笑話咱們一家子糊塗人,連個明白管事的都沒有。名聲傳開了,個個都來唬弄,真真是要成笑話了。”說著,又道:“既然要采買布匹,就照著劉姨奶奶的例,給崔姑娘也置辦兩身。總不好叫她總揀你三奶奶的舊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