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婆子被崔玉娘譴過來,自然是要到老太君和太太麵前露個臉,討個好的。因聽著老太太正不高興,生怕累及自己,不敢就進去。直至劉氏開口相問。她才垂頭進了花罩。
“老太太、太太、大奶奶安好。”
老太君訓人訓到一半被打斷,臉上自是不好看的,也不叫起,隻斜眼睨道,“你不在新房裏服侍新姨奶奶,跑過來做甚麼?”
楊婆子跪在地上,笑回道:“姨奶奶聽說三奶奶臨盆,放心不下,又不好親自過來,因此譴了老奴過來守著。再則……”她稍稍頓了一頓,側了身子,轉向徐漸止,“姨奶奶說了,讓三爺隻顧著奶奶就好,不用過去了。”
屋裏諸人神色皆是一愕,盡管隻是妾,可到底是洞房花燭。
徐漸止本是打算待穩婆、大夫來了,就過西跨院去,聽了楊婆子的話,心裏說不出是甚麼滋味。
之前他一直覺崔玉娘是裝賢良,扮寬仁。這會子卻有些拿不準主意了。莫非崔玉娘與遊猗蘭還真是姐妹情深?亦或她本性確是良善?
而且,自己到底是過去還是不過去!
盡管不喜遊猗蘭,可畢竟是嫡子。而崔玉娘那邊,又是洞房之夜,自己若不過去露個臉,心裏還真有些愧疚。
徐漸止是百般思絮齊上心頭,老太君倒是真心感歎,麵上的神色也溫和了,“這孩子心地也老實太過了,今日怎麼也是她的大喜呀。”
楊婆子瞅著老太君的臉色,自己就站了起身,陪笑道:“老奴何嚐不是這麼說。可姨奶奶卻說,奶奶素來待她甚厚,在她心裏看奶奶當是嫡親姐姐一般。若不是礙著規矩,她恨不能就守在奶奶身邊。”
本來老太君還憂心崔玉娘會持寵生嬌。將來妻妾不合,叫孫兒煩心。聽了楊婆子的話,心下更添了幾分歡喜,越發覺著自己沒挑錯人。歎息著還不及開口,就聽李氏淡淡地道:“能得她服侍,倒真是三爺和三奶奶的福氣呀。”
“這話不錯。”李太君沒聽出李氏話中的深意,兀自撇嘴道:“虧得沒挑莊家丫頭,不然今日不知要鬧成甚麼樣了!叫人家看笑話還在其次,倘或三兒媳婦有個好歹,叫我這個土埋脖子的,怎麼去見三兒的父親!”
劉氏微笑著掃了眼李氏,眉角處淡淡的不忿,盡收眼底,“這樣的好日子,老太太怎麼說喪氣話,老太太將來還要看著重孫子討媳婦呢!”
李太君擺手笑道:“罷了罷了,老妖怪似的活著做甚麼,沒的討人厭煩。”
江蒲見眾人已不留意羅小寒,向她使了個眼色,令她退去。徐漸止看在眼中,衝江蒲頷首一謝。江蒲則報以一笑。
過不的一會,宋大夫先趕了來,請過了脈。說遊猗蘭是心情起伏,才動了胎氣,又沒到生產的時辰,所以才這般艱難。煎了碗崔產藥,剛給她灌下去,溫婆子被幾個婆子架一溜煙的進了產房。
諸人在廂房聽得消息,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連山、秦秋韻送了客人進來,意思是等遊猗蘭生了孩子再走。江蒲看秦秋韻臉色不大好,便勸她回去。
如今劉文遠身居高位,劉氏也有拉攏之心,便也道:“你身子不好,倘或因著這事病了,叫咱們怎麼過意的去。左右也是隻白坐著,倒是回去歇著的好。有了消失,咱們再差人去告訴也是一樣的。”
年前秦秋韻稍稍忙了些,就受了風寒,本就是才剛好些,今日又在徐家應酬了一日,的確是有些支持不住。故此也不與江蒲多作客套,說了句,“有消息了,千萬告訴我一聲。”便帶了人回府去了。
江蒲和連山送她出門,回院子的路上,聽得遠遠傳來三更的鼓聲,江蒲從兔毛的手籠伸出手來,摸了摸微凸起的肚子,歎道:“不知不覺就這時候了。小月兒,叫廚房弄點吃的來。”
連山扶著江蒲的胳膊,微蹙道著眉道:“姑媽還懷著身子呢,今朝又忙了一日,也回屋歇歇去吧。”
江蒲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道:“沒事的,隻是有些困,沒覺著特別的乏……”她話音未落,一個小丫頭忽地跑了出來,撞在提燈籠的婆子身上,江蒲也給驚了一下,虧得連山、桑珠一左一右的扶著,倒沒有摔著
而婆子們又是扶人,又是罵道:“作死呢!大晚上的撞了大奶奶,你有幾條小命賠。”
那丫頭跪下氣喘籲籲地稟道:“是,是,三,三奶奶生了小相公!”
江蒲與連山互換了記眼神,快步進了院子。
崔玉娘才剛吃過了點心,聽外頭忽又吵嚷了起來,正要叫丫頭出問問,楊婆子就挑簾進來,還沒來得及開口,崔玉娘便笑問道:“姐姐生了?是男是女?”
楊婆子笑回道:“是位小相公。”又道:“姨奶奶趕緊補一補妝,三爺等會就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