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夫行醫大半生,又是擅看婦人科,遊猗蘭的血崩也並不是特別嚴重,旁邊還有穩婆幫忙。因此,江蒲姑侄離開沒大一會,遊猗蘭的血就止住了。
劉氏、李太君總算放了心,看過小孫兒,又囑咐了丫頭、婆子好一通話,徐漸止方送兩位長輩從正房出來,一行人還沒下石階,就見崔玉娘換了妝扮行來。
“婢妾給老太太、太太見禮。”
崔玉娘緩緩拜倒,李太君納悶地問道:“你這會過來做甚麼?”
崔玉娘笑道:“婢妾看時辰差不多了,就早些過來瞧瞧,左右也是要過來奉茶的。”
老太太心思簡單,真信了她姐妹情深,拉了她的手歎道:“好孩子,難得你這般掛心,你姐姐這會歇下了。看你的樣子也是一宿沒睡,還是回屋歇著吧,等後半晌再過來……”
“不用了。”崔玉娘微笑著,反手攙扶老太君往院外行去,“年輕後生少歇一兩個晚上,又有甚麼防礙。況且婢妾也睡不下,與其在屋裏擔心,不如過來守著,也安心一些。”
徐漸止審視的眸光,掠過她的嬌媚的麵容,眉目間有些憔悴,看不出半分怨憤,嘴角上噙著的淺笑,溫柔平和。
他不禁有些疑惑,這個女子真的沒有半點怨忿?
李氏隨著太君身後,微蹙著眉,偷眼斜睨過去。四更時分,天份外的黑,饒是兩旁的戳燈都亮著,她依舊看不清崔玉娘的麵容。她隻是本能地不相信,天底下哪會這樣肚量寬大的女子!
不怨已份屬難得,這般甘之如飴,豈是尋常人能做到的。
忍人之不能忍。
李氏垂首,於黑暗中綻出一抹笑,遊猗蘭你且等著吧。
送走了兩位長輩,徐漸止回身打量一通神情溫順的崔玉娘,心裏總是愧疚壓過了疑惑,歎了聲,“回屋去吧。”
崔玉娘低垂著頭,恭恭敬敬地應了聲,看徐漸止的腳步轉向西跨院而去,嘴角梨窩微顯。
屋裏守夜的小丫頭都歪在榻上打瞌睡,被楊婆媽子一聲喝醒,待要教訓幾句,崔玉娘攔道:“嬤嬤罷了,時候也不早了,爺還要衙門,趕著叫人拿衣裳、倒熱水,再拿些吃食來才是正經。”
徐漸止在裏間榻上倒了,疲憊地歎了聲,“不著急,我這會已經沒差事了,不過就露個臉,早些晚些都不礙的。”
“那……”崔玉娘遲疑了會,小聲道:“爺在婢妾這裏小睡一會吧。”
徐漸止從早起忙到這會,的確是有些困乏的利害,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崔玉娘臉上登時笑開了花,地上的丫頭婆子更是取衣服的取衣服,端水的端水,又展了錦褥,在裏邊放了桂枝香的銀熏球。崔玉娘親手服侍徐漸止洗漱過,再又小心翼翼地上前替寬衣。
畢竟是十八九歲的女孩,頭一回這樣靠近男子,兩人呼吸相聞,崔玉娘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了胸膛,一雙手更抖得利害。
恍惚間,她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是真實的。
楊婆子瞅著這副情形,暗笑著領了丫頭出去,又把花罩的賬子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