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自語的彝山赤子
——楊繼淵創作論
楊繼淵出生於武定縣金沙江峽穀南岸一個山高坡陡箐深的彝族山寨,自小便在昏暗如豆的油燈下閱讀了大量的中外文學名著,接受了本民族傳統文化和現代文明因子的雙重熏陶。年長後考入楚雄師專中文係,和吉霍旺甲、楊智、陳春燕、李茂尊、李雲華等一批文學才華早露的同學縱筆馳騁,初試鋒芒。大學畢業後,他紮根山鄉執教近二十年,後被調回縣城從事文學創作。在這來回往複的變更遷徙中,青春的熱血與激情,人生的夢想與絢麗,命運的屈辱與抗爭,一切皆因文學而生,最終還是美麗的文學拯救了他。在漫長的山區執教生涯中,他沒有頹廢,沒有墮落,而是憑著頑強的毅力,克服著偏僻山鄉在物質與精神上的重重貧困,以一雙睿智的慧眼打量世情百態,用充滿靈性的筆辛勤地詩化著腳下的這方水土。於是,在二十餘年的時間裏,他先後捧出了詩集《山裏的詩箋》、《山地戀情》,小說、散文集《山鄉聆螺》和散文集《鄉土三原色》、《天下武定記》等。
楊繼淵早期的詩文主要表現山鄉情態。在《山鄉聆螺》中,回蕩著一股清新的山林氣息,久違了的鄉音俚語在如珠璣般精美的文字中鮮活靈動。閱讀此書,我仿佛看到在繁花似錦、秀色可餐的關坡山上,作者盤腿而坐,或臨溪垂釣,或靜心聆螺,或奏響一曲悠揚的山鄉牧笛,撫平躁動的心房,品味返璞歸真的山林野趣,盡情享受人與自然的寧靜和諧。他是從金沙江大峽穀深出走出來的彝家漢子,執教十餘年,深諳山區教育存在的種種弊端,在短篇小說《棠棣溪》裏,他對壓製青年教師,破壞戀愛自由的傳統惡勢力發出了無聲的控訴,而在《峽穀尋夢》、《永遠守望的家門》等散文篇什裏,則流露出對生於斯長於斯的故土的強烈眷戀,道出了無數到山外尋夢的彝山子女的共同心聲。
翻開《鄉土三原色》,我仿佛看到了莽莽蒼蒼的大山撲麵而來,單看目錄,就能感受到一股籠罩於山水之間的氤氳之氣:《山裏人》、《山南是故鄉》、《故鄉山水風情錄》、《山情》、《山歌》、《山魂》、《關坡花山》、《獅山美,能不愛獅山》……幾乎篇篇寫的都是山,而且是武定特有的山。閱讀作者的文字,不難看出他對素有“花山”之稱的關坡是情有獨鍾的。他這樣寫到“關坡之美,在於她美得讓人心顫的春天。入春之後,碧草連天,隻見山上花枝爛漫,一叢叢似霞的杜鵑花,一樹樹水粉的山茶花,一枝枝如雪的棠梨花,將關坡山山嶺嶺點燃,像火一樣燃燒,像水一樣漫湧,分外嬌嬈……關坡之美,在於她那得天獨厚的高山丘陵風光風韻。彎彎麂腸似的山路上,嶙峋的怪石,參差的樹木,微微的泥土腥味,厚厚的落葉腐殖,一切都透著山野的粗獷與幽靜。而茂密的高山丘嶺常綠植被,從山頂深深淺淺地層疊下來,渾然一體又錯落有致,或凝彩滴翠,或秀色可餐,或妖豔嫵媚,或婀娜多姿,或儀態萬方。都在關坡站成了溫馨的童話……關坡之美,在於她那終年虛無縹緲夢幻般的雲霧。關坡的霧撲朔迷離,洋洋灑灑,獨具特色。雲淡風輕的早晨,遠處的山山水水朦朦朧朧,亦幻亦真,雲霧緊鎖。那山峰一峰比一峰峻,那雲霧一團比一團奇,與天際的晨曦巧妙地融合在一起,顯得壯觀瑰麗無比……關坡之美,在於她向人們提供了有關雪的想象空間……”(《人間勝景關坡》)一篇不足3000字的散文,竟用了四處“之美”,把花山關坡的春景,丘嶺風光、雲霧以及冬景寫得美不勝收,引人遐思連翩,神往不已。在《情注彝鄉白路》中,他寫腦海裏的白路“那起伏蜿蜒一座連著一座醉漢似的大山,那多麼富有靈性純淨的藍天白雲,那嫋嫋娜娜仿佛一幅夢中覓見的油畫似的農家炊煙,那清澈歡快錚錚淙淙的山澗小溪,那撩逗出極其閃爍韻律不時群鳥戲枝間的青樹幽林,那自然的微笑鋪展於山坡綠葉碧草枝頭的明媚……”作家湯世傑在談到雲南的山水及文化時曾說“治理這片土地,需要的是封疆大吏,抒寫這片土地,更需要史筆和敬畏”。楊繼淵正是懷著敬畏心理抒寫這方山水的,彝鄉的山山水水在他筆下顯得詩意盎然,其中也投注著作者的主觀情感,那種“我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看我應如是”的恬然淡雅之情流溢於字裏行間。此時的山水和詩文都成了療救心靈創傷的一劑良藥,變成作家困倦與失意時靜心梳理心緒的精神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