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朱海的耳中忽然聽到一陣輕微的響動。他下意識的去抓手邊的矛,卻拿了個空,一轉頭,隻見前方被撞破的藤蔓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逼近了來,在地上緩慢的彎彎繞繞著,似一條條詭異的黑蛇,這時候他才發覺,這些墨黑色的蔓藤上原來生有倒刺,還有亮閃閃的惡心黏液,它們延伸到自己流淌出來的血液旁,貪婪的吮吸了起來!
盡管此時麵對這樣可怕的情形,朱海卻已經徹底的冷靜了下來,為了減輕母親的負擔,他從八歲起就開始進山,到現在已經整整六年了,這些年來他看慣了生死,也明白了要學會利用身邊一切東西的道理……..哪怕,這東西並不是那麼討人喜歡。
朱海蹲下身去,麵無表情的將還流淌著血的狼籍傷處放到了那些蔓藤上!
血肉被腐蝕的感覺自然是疼痛,不過很快就被分泌的毒素所麻痹,隻是還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但朱海的手臂卻是紋絲不動,完全看不出他還是一個孩童,他的眼睛卻透過茂密的樹木然的望向了空中。黑色的小小瞳孔裏映出一團猙獰的影象,這東西就是逼他一路狂奔至此的罪魁貨首。
玄蜂。
這東西名為蜂,其實比尋常的野獸都大,滾圓的肚子占據了身體的大半,以至於常常會忽略掉那六條五彩斑斕的腳爪,這腳爪當中隱藏著烏黑的毒針,一旦遇到獵物,便會立即標射而出,中者立即倒地痛苦翻滾,渾身血肉在短時間內被化為液體,這時候它再撲上來慢慢吮吸,大快朵頤。
這種玄蜂唯一的弱點,那便是視力很差,但在尋找到獵物以前,通常都會悄悄的放出一種香味沾染在其身上,之後便如附骨之蛆,死咬不放,這味道雖然很淡,卻很難被其他的氣息所掩蓋,因此通常被這惡物盯上的,都絕難幸免。
然而朱海也曾經聽人無意中說起過,山中在背陰處,有一種叫做屍鞭的藤蔓,秉陰氣而生,喜生長成網狀,靠捕食小型鳥獸為食,它外型很普通,但倚賴於能發出一種小鳥小獸昆蟲等喜好的氣味,引誘它們上勾。於是朱海便不禁聯想到,自己明明已經中了玄蜂的印記,方才昏迷了那許久,為什麼未遭毒手?
顯然,便是這屍鞭的功勞了,它嗅到鮮血的味道,自然那股誘食的氣味格外蓬勃,覆蓋住了玄蜂留下的氣息,而朱海之所以將傷處湊上去讓它吸食,卻一來是玄蜂距離已經很近,要刺激屍鞭分泌的氣味更加強烈以掩蓋住自己身上的氣息,二來則是借助它的惡心消化液對傷口的血腥味進行清理,要知道,在這深深山嶺中,凶禽異獸不知凡己,若不迅速將這刺鼻的血腥消除,隻怕用不了多久,便有無數麻煩找上來。
過了一會兒,那玄蜂終於泱泱飛去,朱海已經麵色蒼白,縱然竭力強撐,渾身上下都在因為失血過多而不停的顫抖著,他心中卻是一片坦然,自從七日前下定決心來山中以後,這少年便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他又隔了一會兒,才將胳膊拿開,傷處已是可怕異常,那大片的擦傷中還嵌了許多細碎的砂石,因為屍鞭腐蝕液的關係,傷口內外盡是一片死白色,看起來異常的驚心動魄,倘若有人在旁邊看到,哪怕他是鐵石心腸,也要為這還算得上是孩童的少年,要承受這樣的巨大苦痛而覺出加倍的同情。
然而少年隻是甩了甩手,表情依然是一片茫然。從他緊皺的眉頭裏,可以看得出痛苦依然存在,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這身體上的苦痛竟似毫不放在他的心上。卻是他眼神中那種空洞之色,加倍的令人覺得這孩子心上的創傷,隻怕比身上的痛楚要劇烈一百倍!
空中忽又傳來“啪不,啪不”的清脆叫聲,黃白色的絨團飛了過來,停在他麵前的樹枝上,歪著頭看了他一下,便拍拍翅膀緩緩向另外一個方向飛去。
朱海知道這隻小精衛是要自己跟著它走了,他環顧四周,山巒起伏徘徊,入眼之處竟是前所未有的陌生,便明白因為先前的一陣奪命狂奔,已是徹底的迷失了方向。他冷冷的望了望自己的手臂,再垂頭看了看藏在胸前草繩中的玉佩,蹣跚而堅決的隨著小精衛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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