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一進門,朱海的心裏就“咯噔”一聲,搭眼就看見了正門生著的四株參天鬆柏,這四棵大樹看似栽種得雜亂無章,但朱海卻清晰的感覺到,四樹圍著的中央,恰似一個巨大的旋渦,將周圍的天地元氣徐徐聚集濃縮,沒有絲毫泄露,甚至在地下形成了一個兩頭相接的環狀的元氣之河,源源不斷,往複來回!
看來,那傳說竟是真的,朱海本來聽到了菩薩以大神通開辟渡口一事還心存懷疑,此時則知道,這元氣之河的形成,的確有緩和水流,改變自然的至大功效。在此居住修行,雖然及不上昆侖山顛那種仙山洞府,卻也算得上是人間的洞天福地。
慮及此處,朱海招手將犬丁喚了過來,正色道:
“你如今的巫力已經恢複了幾層?”
“除了金係巫法之外,其餘已盡複。”犬丁肅容道,那金係術法乃是與犬乙那一戰時候被損的,隻能依靠自身慢慢淬煉。
朱海皺眉道:
“和尚的法術,防禦多是綿密細韌,在本質上就對主張陰毒狠損的巫法有所克製,你若金係巫力未複,倒實在是有些棘手。”
他想了想,將奪自犬祝殘體的那隻氤氳迷幻的輪回瓶交了過去,這件巫器犬丁是知道的,號稱犬戎三大巫器之一,內中厲魂悍魄無數,據說將其功效發揮到極至之時候,更能喚出上古魔神的魂魄,端得是毀天滅地,犬丁一驚道:
“這……”
朱海卻知道他想說什麼,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將運用的巫訣授了給他:
“你放手施為便是,我信你。”
犬丁的喉頭上下抽動了一下,沉沉的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拳頭。而朱海則從懷中取出一隻渾身烏黑,盤起八隻腳沉眠著的凶惡蟲子。交給犬丁慎重道:
“記住,這蠱是雌的,我若是將雄蠱捏死後,這雌的就會立即蘇醒,化作極其暴烈的凶物,你就趁亂出手毀樹。我細觀這寺院中,卻是有兩處陣眼,這四株巨木乃是明眼,而暗眼處則應是在寺後,定是有先天寶物鎮守,以免元氣外泄,你屆時可以潛起身形,跟隨那些和尚一道前去,能搶就搶,不過自身要注意安全,千萬不能吃虧。”
犬丁陰冷的點了點頭。朱海微微一笑,看周圍無人注意,往旁邊的樹上一靠,便借著木遁之力,遊移而去。四下裏屋簷,水中,庭院裏的禁製,都被他以五行生克之術巧妙躲避而過,視若無物,隻有那種純粹的佛力陣法,才能阻住他前行的步伐。
這寺院占地極大,單是外院就整整行了朱海盞茶工夫,內中廟堂森森,雕塑林立,說不盡的巍峨莊嚴。正當朱海有些無從下手的感覺的時候,忽然見不遠拐角處,閃過一道鮮豔衣裙,立即跟將過去,正好見到一名裝扮豔麗的女子的婀娜背影,他立即心中一動,如影隨形的跟了上去。
那女子行路的速度並不甚快,但跟隨著的朱海卻覺得身周的景物刷刷的如飛一般迅速倒退,竟很是有些隨不上的感覺。在前方的一處岔道處,她四顧無人,便想推開前方正殿大門行將進去,卻忽然聽到一個老邁的聲音道:
“阿彌陀佛,此處乃是我門禁地,姑娘還是請回吧。”
這聲音突然而發,連朱海也吃了一驚,他此時才發覺,說話的是一個老和尚,穿了一件破破爛爛的僧袍伏在屋簷下抄寫經文。他此時自知身在險地,對周遭百丈內的元氣流動了若指掌,竟沒發覺這和尚的存在!
那女子顯然也極是驚訝,詫異道:
“你是何時來的?”
老僧念了聲佛,淡淡道:
“老衲從來就沒有走,當然也就不曾來。姑娘的眼裏隻有貪,自然看不到我這和尚。”
這幾句似禪非禪,似偈非偈的話一聲,那女子立即以手捂首,昏昏欲睡。連遠處的朱海,立時也感受到一陣強烈的暈眩!
看那女子終於抵受不住,歪倒在地,老和尚表情無悲無喜,將袖子一拂,平平的將她卷到旁邊的廊凳之上,又有幾個小和尚架了一麵門板出來,顯然是要將人抬出去了。
這時候,首先去抬人的那個小和尚忽然驚叫一聲道:
“師叔祖,她吐了好多血!”
說著就驚恐的將兩隻已是染滿了鮮血的手抬了起來,朱海心中“咯噔”一聲,忽然覺得這情形似曾相識,異常親切,像極了前幾年自己裝死殺野豬的情形,隻見那老和尚微微皺眉,有些意外的道:
“怎麼會?難道我今日心生魔障,出手傷生了?”
說著便大步走了過去。朱海在遠處搖頭,長長的歎著氣。
那女子忽然彈了起來,一把抱住了那老和尚!
平心而論,按照這老和尚不動若山,穩凝若石的修為,就算是毫無防備,但無論她是以道法攻擊,還是用法寶偷襲,頂多頂多,也就是傷到這老僧一些皮毛罷了。
然而,這女子的武器,是自己的身體。
--------破的是老僧苦修百年的禪心!
--------凡心禪心,隻得一念之差,卻是天淵之別!
老和尚的應對方式是,閉眼,豎掌,念佛!渾身上下破舊的僧衣似袈裟一般閃現金光,直將藤羅一般攀附在他身上的女子吹激了出去。
隻是在這刹那間,那女子手裏忽然脫出一道光華,這光華樸實尋常,細長似蛇,朱海隻是在旁邊看了,心裏就仿佛被什麼東西用力緊攥了一下,然後死死裹住,他心裏一驚之際,隻見那光華已是若靈蛇一般卷住了老和尚,在其身上卷了幾轉,最後反樸歸真的化成一道灰撲撲的陳舊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