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鄭重其事地說:“好就好在有爭論。倘圖解政策、直奔主題,或者好人壞人各有臉譜,好事都由好人攬著,壞人把壞事做絕,還有看頭嗎?”
當然,並非說文學作品不需要傾向,隻是不應太直露,須將傾向隱蔽起來,且愈隱蔽愈好。
許福元的小說生活實感強烈,人物形象生動。作者娓娓道來,並沒有花裏胡哨的事,也決不使用誰也不慊的形容詞之類。像村夫坐在飼養室的熱炕上,幹萆的氣息夾雜著旱煙味,一股腦兒朝你撲來。
於是,莊稼把式蟲爺(《蟲爺》),以乳汁哺育革命後代的幹媽(《幹媽》),老木匠耿忠(《師徒>),農村教書匠大先生(《大先生》),行醫濟世的二先生(《二先生>),給人算命卜卦的賈半仙(《賈半仙》),農村善良的女性鳳芝(《鳳芝>),形形色色的人物,漸行漸近地走進讀者的視野。在他們身上,都烙有時代的印痕,留下了自己的生活軌跡。
趙樹理一輩子都想為農民寫些通俗故事,並且做了一輩子的努力,像《田寡婦看瓜》、《賣煙葉》等等。但終因受到曆史的局限,打上了時代的烙印。而今,才真正地體現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作家要寫什麼就寫什麼,想怎麼寫就怎麼寫,再沒人橫加幹涉。當然,有矛就有盾。任何方針政策,都是雙刃劍,無論什麼事物都具有兩重性。春天到了,百花爭豔,毒菌也滋生了;門窗打開了,八麵來風,蒼蠅也趁機飛逬來。在文藝的第二個春天,的確產生了例如路遙的《平凡的世界》和陳忠實的《臼鹿原》等好作品。然而,仍不免泥沙俱下,沉渣泛起。
文學是什麼?它是通過藝術的語言、生動的形象,伴隨人類成長的搖籃曲,是夜行者摸索前進的啟明星,是廣袤生命道道轍痕的世家與本紀,是對曆史深深敬畏的吟詠與天問,是情與愛、血與淚、靈與肉的夢囈和訴說。因此,文學絕非可有可無,即使到了信息時代,也無論數字化技術將現代文明推進到何等程度,總之,人心不死,文學不亡。待五光十色、光怪陸離的外衣一件件被剝落之後,文學寒素憐惜的形象,定然會更加清麗動人、魅力無窮!
《半夏》中的不少作品,都表現出作者對故土、對鄉親、對朋友的深憤。正是這種感情,才使他選材嚴格、開掘深入,同時閃爍著理想主義的光輝。
半夏時節,高粱在田野裏茁壯成長,玉米正在嘎巴嘎巴拔節,蓬蓬勃勃,生機盎然。那響聲,那景象,無論怎樣憨實的農民也會由衷地感到欣慰。毫無疑問,許福元小說集《半夏》的出版,讓我們重新看到京郊農民作者的希望與未來。
詩人雪萊說過這樣的話:“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麼?”用在這裏,似乎可以這樣說,夏日過後,必將迎來一個金色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