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艾利這般神經粗淡定少年,初到威爾斯,還是嚇了一大跳。
“我總以為,知道的太多容易死人。”艾利苦笑著說。他適才在“無馬駕駛、速度超快”的計程車內被意料之外的暈車折騰了半小時,整個人將近虛脫。實在是目不暇接!筆直的黑色平坦道路、白色方形房子、變化的三色燈和衣著暴露的女子,全是他不熟悉的風景。作為類中世紀鄉鎮出身的蛋糕店學徒,他的壓力很大。
“知道的太少死得更快。”摩根安慰他。他剛剛用打零工的名義替艾利給家人請了假、順便請人幫他代西塞利糕餅店的班。“你要不要嚐一下華夫餅?那家店製作工藝很不錯哦。”
“我要我要!”夏爾一手托著狐狸英格威,另一隻手則扶住腳步虛浮的艾利,半推半拉著他接受哥哥的提議。“這種狀況習慣就好,艾利你可別太丟我的臉啊。”
艾利慘笑著點頭。十分鍾後,當他們坐在卡馬森公園的草坪上吃著華夫餅、喝著熱可可時,他才真正緩過來,臉色開始好轉。夏爾在一旁用食物逗弄英格威,小狐狸雖然不上鉤,卻明確地用他的爪子和牙表達了被欺負的不耐煩和極端憤怒。英格威每次撲上來,都會被夏爾眼疾手快地拎住後頸、揪住尾巴或者架起前肢,毫無反抗之力。路人們麵帶微笑地看著少女和狐狸的互動,但艾利敢打賭,當他們知道這狐狸其實是個人之後,就不會覺得溫馨,而是感到驚懼了。
艾利對英格威的同情心直線上漲,趕在他快要抓狂前把他從夏爾的魔爪下一把拉出來,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膝蓋上:“嗨,夏爾,好歹英格威比我們年長。”
夏爾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噢,我忘了,原諒我,英格威。我很抱歉??????可是你這個樣子實在太好玩了——”
小狐狸用行動表達了他對道歉的不屑一顧。他揚起下巴,眯起眼睛,將腦袋轉到一邊。如果他是以英格威的形象來做這個動作,夏爾將看到的是一個優雅的貴族,冷靜而傲慢。但是英格威的狐狸形態對此造成了極大的反差,尤其那條隨著他腦袋轉動而甩起的尾巴更造成了反效果,令人忍俊不禁。
連艾利都笑了起來,這讓英格威極沒麵子。英格威將殺人的目光投向一直在一旁看戲的摩根,很明顯得透露出他此刻的情緒:
還沒笑夠,正事要拖到什麼時候?
摩根接收到這個訊號,也見好就收。他手握成拳,放在唇邊,咳了一聲:“嘿,孩子們,其實這次把你們叫來是請你們幫忙。未來幾天,我們會迎來一件很有趣的事。”
“要去拜訪精靈?或者是一頭斯芬克斯?”
“難道要去寶窟通關冒險?”
摩根無奈地否認掉一個又一個離譜的猜測後,艾利和夏爾乃至英格威都“嘖”了一聲,毫無保留地表現了他們的興致缺缺。夏爾一手托腮望天,一手做了個請說的手勢。
摩根兩眼放光:“我們需要扮演三聖杯騎士之一,聖光騎士珀西瓦爾的後人,順帶解決那位真正後人被綁架的案子。”他慢條斯理地說,聲音中不掩雀躍之情。“你們需要用一點小把戲來增加年齡,並臨時接受訓練,了解政治常識,”摩根說著,伸手摸著他們兩個的頭,微笑,“相信我,雖然沒你們想得那麼驚悚,這絕對是一次新鮮有趣的體驗。”
“聽上去不錯??????政治常識麼??????聖光騎士??????還有卡馬森這個地點??????”夏爾摸著下巴,她的眼睛轉來轉去,眼睛越來越亮,“哦,天哪,難不成,我想我知道了——卡馬森圓桌議會!”
摩根讚歎一聲,鼓了鼓掌。
夏爾得到肯定,激動地抓住艾利的胳膊,臉頰因為興奮飛起了紅暈:“這真是太刺激了,艾利,卡馬森圓桌議會!是卡馬森圓桌議會!難以想象,這是中世紀卡默洛特時代以來的傳統唉!早就無以為繼了!誰料到,到現在還有卡馬森圓桌議會?!當年的貴族名門不知道還剩下幾家可以參加這個議會!實在是太神奇了!”
艾利被搖得昏了頭,又開始惡心,趕緊叫停:“解釋一下,我需要你們誰給我解釋一下!”
夏爾吐了吐舌頭,放開艾利,雙手合十,流露出最憧憬的目光:“這是個傳統的、充滿爾虞我詐的、陰暗的、古老的、神聖的、浪漫的製度??????”
一旁的摩根“撲哧”一聲,為這些形容詞哂笑。
說到卡馬森圓桌議會,就不得不提起亞瑟王和他的圓桌騎士。當年亞瑟王為了統一英倫,在卡米洛城堡召開會議,為表一律平等的目的,選擇了圓桌用以交流協商——這就是最出名的圓桌會議。整個圓桌總共可坐下150人,其中有十二名最出類拔萃的騎士,他們成就了亞瑟王,也毀滅了亞瑟王。背叛者的存在令傳奇蒙上悲劇色彩,極度輝煌之後的急轉直下是曆史的通病。人們眼中的勇猛和忠貞並不是絕對,那些真相假象彼此糾纏不清,隻剩下一個個蕩氣回腸的傳說。
卡馬森圓桌議會,正是那個時期圓桌會議的衍生物。
自亞瑟王重傷,消失在阿瓦隆島仙境之中,餘下的騎士和貴族們群龍無首,著實動亂了一陣子。為了生存、發展以及更偉大的利益,幾大家族集結起來,以巫師梅林為首,在梅林的生地卡馬森召開圓桌議會,經過三十三天的論辯,終而達成共識、各自為政。在這之後,不論國境線如何變遷,這些家族仍保持著聯係,尊重傳統、劃定彼此的界限和範圍、維護共同的利益。這是一個隱秘而相對公開的秘密結社,在漫長的時光中漸漸發展成了貴族同盟。對他們而言,最重要的不過古老而高貴的傳統的延續。財富和寶藏在繁衍中不免丟失,而學識和曆史在繁衍中不斷累積,並不斷浸淫在血脈傳承之中。不論時局如何動蕩,不論他人如何看待,不論奉獻與犧牲,家族綿延的榮光不容玷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