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深居簡出的組長,肯定是第一次吧。
裴詩抬起他的下巴,端詳了許久,低低地說道:
“其實,如果真的照老爺子的話去做了,吃虧的人恐怕是你。”
森川光怔住。
他別過頭,躲開了她的手:“你在做什麼。”
裴詩的手停在半空中。她自上而下看著他:
“當初你看到不該看的東西都沒了眼睛,如果沒有做該做的事,是不是連手也要丟了?”
陽光溫暖,卻仿佛有了穿透肌膚的能量。
森川光的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睫毛下失明的瞳仁也如同卸下防備般載滿陽光。
裴詩沉默了很久,聲音輕且堅定:
“如果不按老爺子的話去做,我們都沒好下場。”
森川光略張開嘴,嘴唇飽滿而形狀優美,卻說不出一個反駁的字。
光影在他們的身上反反複複。
裴詩終於又一次抬起他的下巴,側著頭吻上了那雙唇。嘴唇相觸的瞬間,她感到被吻的男人身體明顯輕顫了一下,脖子也往後縮了一些。
——明明是她被逼著做缺德的事,他卻表現得像是被她非禮一樣,這種感覺真是太不好了!
裴詩跪在他麵前,咬牙切齒地說:“大少爺,你別不願意,我也是被逼無奈。這種事再痛苦,忍忍就過去了。”
森川光微微顰眉,卻一直沉默著,似乎真的很痛苦。
見他沒有反應,裴詩又一次靠上前去,一手與他十指相扣,一手繞到他身後,撫摸他的背脊,似乎想讓他放鬆一些。但他整個人還是僵得像座石像,還是座總是往後退的石像。
裴詩終於發難了:
“你別這樣,我也沒經驗,就靠我一個人怎麼進行得下去?”
看他還是沒點反應,她終於惱了,直接撲過去,抓住他的雙手把他推到牆上,然後全無章法地在他耳根脖子下亂親一通。
森川光把頭別到一邊,眉頭皺得更深了:
“小詩,別胡鬧了。”
“我哪有胡鬧!”裴詩有些惱羞成怒,“我根本沒做過這種事,你什麼努力都不做,還嘲笑我?”
森川光看向一邊的眼神空洞,聲音也變得冰冷起來:
“就是因為沒做過,所以沒有羞恥心了麼。”
裴詩愣了愣,一抹潮紅忽然從脖子上直接湧到了臉上:“我這不是在完成任務麼!”
“是麼。”
森川光閉上眼,試著平息自己有些不均勻的呼吸。
看見他這麼淡定又漠然的模樣,裴詩氣得想打他一拳,然後直接甩手走人。但一想到老爺子那麼認真的樣子,想到組長雖然這時候硬氣傲慢,平時還是一個好人……堅決不能因為他一點小脾氣就放棄了,她要以大局為重。
她決定不再和他溝通,踢開他的雙腿跨讓他靠坐在牆角,然後坐在他身上,一邊生澀又粗魯地親吻著他的嘴唇,一邊伸出雙手去解他的浴衣係帶。但衣服還沒脫下來,薄薄的浴衣就再也掩不住他身體的變化。裴詩的動作停滯了一下,轉眼看向他。
他的頭發有些淩亂,劉海蓋住了一隻眼睛,另一隻眼半睜著,聲音又冷了一個調:
“你認為這跟吃飯喝水一樣,做了立刻就會忘記麼?”
裴詩察覺到了他語氣的不正常,但還是倔強地抓緊他的衣帶:“當然不是,這是任務。”
“任務?”
半晌,他都像是聽不懂一樣琢磨著這個詞。
忽然,一道強大的力量將她推翻。連驚詫的時間都沒有,手腕被不容抗拒地扣在榻榻米上,男人的體重也完全覆在她的身上。緊接著他的舌探入她毫無防備的唇間,長驅直入地與她深吻。
她一直以為森川光是個溫潤如玉、淡雅脫俗又未經人事的優雅貴公子。但他的吻,根本不像他本人那樣純潔又無助——直到他的手快速解開她的衣服扣子,手指輕輕一勾內衣扣也被解開,簡直比她本人還要熟練,這一點便更加明顯不過。
而後他的手掌穿過內衣,覆上了下方柔軟的……
裴詩渾身一震,用力撥開他的手!
森川光立刻收了手,隻是撐在她身體兩側,在她上方罩著她,淡淡地說道:“如何,還要繼續麼?”
裴詩用手臂擋住胸口,嘴唇發白,至始至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亦看不到她慌亂的表情。他輕輕笑了,在她耳邊悄聲說道:
“而且,隻一次是不夠的。想要孩子,以後可能幾個星期、幾個月甚至超過一年的時間,你都要天天和我這樣鬼混在一起。告訴我,你還要繼續麼?”
長久的沉默後,他剛想撐著身子起來,但手卻又一次被她拉住。裴詩張了張嘴,最終還是輕聲說:
“好。”
那一瞬,森川光以為自己聽錯了,直至她冷靜地說道:“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了我。我不認為這是什麼可恥的事。”
她又一次摟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角輕輕吻了一下。森川光卻連眼睛也沒眨地僵了很久。
此時此刻,那種將她完全占為己有的衝動像是快要了他的命。
可是,他躲開了她的吻。
“如果真的有了我的孩子……”他屏住呼吸,“你準備接下來怎麼做?”
裴詩有些莫名:“這樣不就度過難關了麼。”
“我的意思是,你打算如何對待這孩子?”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吧。老爺子肯定會帶走他。”
“小詩,這不是你在路上撿起的小貓小狗,可以轉手就送給別人。到時候,你就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了,你不怕你會離不開他嗎?”
裴詩低下頭來想了很久。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她搖搖頭,“組長,我連自己母親是誰都不知道,你要我如何去想象這個場景?”
森川光愣住。
他朝她伸出了手,在她的肩上停了一會兒,最終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我去找外公談。這件事總會有其他方法解決的。”
*********
庭院中。
裴詩放下小提琴,在泉水旁坐下來,輕輕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和指尖。
現在她的左手就像是嬰兒一樣脆弱而充滿新生的希望。手臂舉起超過半分鍾會又酸又疼,指尖重新按在琴弦上也會有被利器傷害的痛感,畢竟太多年沒有按弦了。可是,即便多年沒練習,那些技法也像是忽然被喚醒的前世記憶,一點一點重新回到她的身上。
可是,她已經快要等不及了。
每次閉上眼,她幾乎都能想起遙遠的記憶,曾經的自己。
從此以後,冰冷的世界融化了,她的生活不會再孤單了。每天早上睜開眼的瞬間,她可以還沒洗漱就先睡眼惺忪地拉小提琴,就算拉得亂七八糟全無節奏曲子亂串也好,就算偶爾不負責地拉出撕裂聲虐待耳膜也好,等洗漱完了回來再好好地認真地練習;她可以連續一周不和任何人說話,一個人去公園散步尋找靈感,用小蝌蚪填滿五線譜,再一個人頗有成就感地演奏它,用仿佛來自天堂的音階滋潤自己;下雨的時候,她也不用像這幾年一樣望著窗外發呆,想著今天又不能出門了,她可以像以前那樣站在窗前拉琴,看著雨珠像鑽石一樣掛滿玻璃窗,讓夾著雨絲的風吹散琴架上的曲譜,聽著嘩啦啦的紙聲混入連續悠長的琴聲……
一想到這,她的嘴角就禁不住輕輕揚起,抱著小提琴的手臂摟得更緊了一些。
直到一個聲音從身後響起:
“重新拉小提琴的感覺很不錯吧。”
裴詩有些愕然,站起來向身後的人鞠躬:“老爺子。”
森川島治也的外套披在肩頭,雙手疊在紅木拐杖上,眼睛半眯著:
“既然你和光都不願意這麼早生子,那麼,我給你們時間。你把你原本該完成的任務完成。”
裴詩怔忪了片刻。
她不是沒反應過來老爺子話中的含義,隻是他往往說得越輕鬆,就表示他下次給她留的餘地就越少。他說給他們時間,意思就是,他不會再給他們太多時間。
裴詩點點頭,沉聲說道:“我知道了。”
“回去之前,你最好先想清楚怎麼解釋這幾個月消失的原因。夏承司那小子解雇的人,一般不會再用第二次。”
“不,我不用回去為他打工了。”
森川島治也默然看著她半晌,又轉移視線看向天空,臉上露出了深不可測的笑意:“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冒險。既然你這麼自信,我不阻止你。不過,後果自負。”
裴詩的嘴角也微微揚了起來:“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