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丁齊與蘆居子的第一次正式見麵,雖然兩人都暗中關注了對方很久。想當初蘆居子跟蹤葉宗清被丁齊察覺,他們曾有過一番短暫的交手,但那發生在夜晚昏暗的小巷裏,蘆居子並沒有露出麵目也沒有暴露身份。
後來蘆居子又設計欲除掉丁齊,但是沒有成功,他一直躲在幕後策動避免與丁齊正麵接觸。蘆居子始終沒有與丁齊在正式場合見麵,看似有點奇怪,但也反應了他某種矛盾的心態。
以蘆居子的自信和自傲,本沒有太把丁齊放在眼中的,但按照所謂戰略上藐視、戰術上重視的講究,他還是精心設局來對付丁齊。神龍架的刺殺行動失敗之後,無論蘆居子願不願意承認,其實他對丁齊又變得很忌憚,有點不太敢與之正麵衝突。
許是高人總有種莫名的預感吧,蘆居子當初想除掉丁齊可能也是因為這種預感,他感覺假如與丁齊見麵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好事。
可是此時此地,在最想不到的場合,丁齊居然出現了,令蘆居子猝不及防。蘆居子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中的五心蓮,再抬起頭時已經恢複了鎮定,盡量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似笑非笑地望著丁齊道:“原來是丁盟主,你不是在小境湖中養傷嗎,什麼時候跑這裏來了?”
丁齊是什麼時候來的,這個問題很關鍵,自從蘆居子掌控五心蓮之後,門戶也等於就被他控製了,所有人的往來出入都在他的神識監控之下,丁齊不可能有機會混進來。哪怕丁齊買通了往五心穀中運貨的掌花使,無論是藏在貨物中還是喬裝打扮,穿過門戶時都不可能不被發現。
那麼在蘆居子看來,隻剩下了最後一種可能,那就是丁齊早就來到了五心穀,有人聲稱丁齊在小境湖中養傷,還有人聲稱在小境湖中見到了丁齊,其實都是在故布迷陣。
丁齊知道他在想什麼,給了一個既正確又模糊的答案:“蘆居子,我來我五心穀的時間可比你早多了!”
丁齊自不會當眾和蘆居子解釋什麼,但他說的也是實話,的確在蘆居子之前他早就來過五心穀。蘆居子一聽便自以為明白了原因,不禁也在做自我檢討,他一直以為隻操心大事即可,有點忽略了五心穀中的普通族人,以至於沒有發現丁齊就躲在這個世界中。
雖然手握五心蓮可察知五心穀中的一切動靜,但蘆居子不會刻意關注五心穀中的每一個人,這裏有三萬多族人呢,隻要沒發現什麼異常即可,居然被丁齊混了過去。
丁齊為什麼會躲進五心穀中?可能是在神農架遇刺受傷後自覺不安全,讓人多誤以為他在小境湖中養傷,隻為掩人耳目,實情是跑到五心穀中躲著,這裏的各種靈植可隨意取用,也確實有助於傷勢恢複。
如此說來,這段時間他在五心穀中所做的一切,丁齊都是親身經曆者,那麼丁齊今天怎麼又突然冒出來了呢?蘆居子旋即又想到,那是因為丁齊被困住了。
丁齊躲在五心穀中養傷,卻沒料到五心穀突然被蘆居子控製。丁齊不可能永遠留在五心穀中,遲早會暴露,所以才不得不現身,應該是想談條件讓蘆居子放他出去。可是剛才為什麼沒有發現丁齊呢?難道是其人身懷什麼特殊的秘法或者什麼寶物,這一定要拷問清楚!
因為丁齊的一句話,轉念之間蘆居子就想到了這麼多,假如丁齊不是丁齊的話,那麼蘆居子的推理應該是完全正確的。無論如何,隻要丁齊身在五心穀中,那就隻能任他揉扁搓圓了。
蘆居子看著丁齊笑了:“丁大盟主是請都請不來的貴客,是我疏忽了,事務繁忙,竟然這麼長時間都沒有發現丁盟主,如此怠慢實在不該!今日丁盟主主動現身,不知想和蘆某商量何事?”
蘆居子很得意,越想越得意,這簡直是如有天助啊,丁齊居然主動送上門來了。他以前想除掉丁齊,但如今的形勢嘛,倒也不是不可以留丁齊一命,假如能將此人控製在手中會有更大的好處,就看丁齊識不識時務了。
陳容在一旁看著忍不住想笑,假如這是一盤棋,丁齊是在下明棋而蘆居子在下盲棋,蘆居子到現在都以為勝券在握呢。
丁齊淡淡道:“我沒什麼事要跟你商量,就你的所作所為,我簡直想給你發張獎狀!別隻顧著與我說話,再給你介紹一下這幾位。這位是九放離空島的宗島主,這位是小境湖的朱湖主,還有這位是我的弟子陳容……你們應該都是第一次見麵,但或許早有耳聞。”
蘆居子以戲謔的語氣抱拳道:“歡迎諸位來到五心穀中做客,你們都是陪著丁盟主在此養傷的吧?”
朱山閑等三人並沒有還禮,隻當沒聽見,蘆居子微微一皺眉,丁齊突然又問道:“蘆洞主,我在神龍架遇刺一事,是你設的局吧?當時動用的應該是靜沙島的人手。後來麻元領失蹤,也是被你滅了口吧?你這個人真是不消停,如今又折騰到五心穀來了,方外聯盟豈可坐視!”
蘆居子臉色一沉:“丁齊,請你注意語氣,在這裏還當自己是什麼盟主嗎?你的生死隻在我的一念之間,我這個人愛惜才俊,並不想殺了你,但可以讓你永遠都離不開五心穀。”
丁齊:“明人不說暗話,我隻想當麵問個明白。”
蘆居子冷冷道:“還有什麼好問的,你不是都已經猜到了嗎?我不知該誇你聰明還是說你愚蠢,如今你命在我手,話說穿了有意思嗎?何苦不裝個糊塗、表個態度,好讓我放過你。”
丁齊轉過身道:“諸位,你們都聽清楚了?盧餘洞洞主蘆居子的所作所為,大家都已知道,按照方外聯盟的規章該如何處置,想必已無異議!”
丁齊在跟誰說話呢?他身後是一眾掌花使以及全體族老會成員,隨著話音又有一行人走入院中,在場眾人不明所以,主動讓開了一條路。看見這些人,蘆居子陡然變色,因為這些就是眾方外世界常駐方外聯盟總部的人員!
其中有五心穀的宴斌彬與石和玉,還有靜沙島的麻曉,就連他的合作者諸次關山的東方靜也來了,甚至還有遊懷界的理事宋奎昭,方外門的冼皓、譚涵川當然也在其中,總計有三十來人。
宋奎就是蘆居子的手下,此刻他已是麵如死灰、目光呆滯,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方外聯盟總部昨日突然決定要將工作例會放到五心穀中召開,還說有重大事項宣布,包了專機飛到大理。
可是宋奎昭聯係不上蘆居子啊,而且他是個不太受信任的邊緣人物,也不清楚蘆居子的機密,被眾人裹挾著不得不來到五心穀,見證了剛才那一幕,宋奎昭就已經意識到事情不妙了。蘆居子的陰謀敗露,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而投靠蘆居子的遊懷界眾弟子恐怕也會受連累,但他也無計可施。
大家的臉色都很難看,默默地列隊於丁齊身後,丁齊又轉身朝蘆居子道:“不好意思啊,事先沒打招呼。今天借你召集的場合,方外聯盟也舉行一個現場會,議題就是怎麼處置你。”
葉宗清終於明白過來了,天亮時丁齊和朱山閑那番對話時什麼意思。丁齊不僅自己來了,還把常駐方外聯盟總部的各家代表都叫來了,在此開個現場會,當眾處置蘆居子以正視聽,既維護方外聯盟的章程,也震懾與告誡所有人。
蘆居子今天成了丁齊立的一個反麵典型,既用以立威也純潔了隊伍、團結了同誌。
有那麼一瞬間,蘆居子的大腦是一片空白,這些人是怎麼進來的?如果說方才沒有發現丁齊也就罷了,這麼多人怎麼皆未察覺呢?難道丁齊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手段,屏蔽了這麼多人還能打開門戶放他們進來?
看丁齊的樣子明顯是有恃無恐,難道他就不清楚自己手握五心蓮在此地就是無敵嗎?蘆居子變色之際就已經喝道:“丁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這裏是五心穀,我有五心蓮在手,豈懼爾等人多勢眾!”
說著話他已舉起左手中蓮花,眾族老與掌花使都麵露畏懼之色,下意識地抬頭看天,仿佛有一種錯覺,天地已勃然變色!但錯覺隻是錯覺,天地並未變色,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什麼動靜都沒有。
丁齊等了他幾秒鍾,這才慢悠悠地開口道:“這位不請自來、自稱掌花總使的先生,您在幹什麼呀,是不是覺得手裏的五心蓮有點問題?”
蘆居子此刻才完全慌了,退後幾步看著手中的五心蓮道:“這、這是怎麼回事?”又抬頭瞪著丁齊道,“你到底做了什麼?”
這時葉宗清舉起了右手,朗聲道:“蘆居子,真正的五心蓮在這裏!”
蘆居子:“原來是你這個賤人!你一直在算計我,我拿到的五心蓮是假的!”
葉宗清不置可否道:“你手裏拿的,的確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