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雲光向水染清顏(1 / 2)

我努力睜開眼睛,茅草的味道淡淡地充盈在鼻尖,明亮寬敞的屋子灰塵像飛舞的星星。人說,在有光影的地方,總是會把事物襯托得非常美好,所以,我看到的屋子裏唯一活動的人就是:在逆光裏,一個身姿修長纖細的人,眉眼如花,正笑吟吟的看著我,手裏還端著一碗藥。

我摸了摸身上,幹幹爽爽的正是一床被子,我躺在屋內唯一的一張床上,衣服全部換過了。她見我醒來,把藥碗放到了旁邊,關切地問“你覺得怎麼樣了?”

清水出乎芙蓉,天然去雕飾。

這是我第一想出來能夠形容這個女子的話語,那清淩淩的聲音和清瑩透亮的皮膚,純美的臉龐,剔透的氣質,像是為了給這個混亂的世間特意打造的一件仙品,供萬人敬仰!

我裂開嘴笑了笑,那笑容肯定很難看,我的嘴唇幹裂,裂到一半就疼,更說不出話來。她端了一竹杯的清水,喂到我嘴裏,甘甜清冽的滋味潤濕了我的唇舌。我輕聲的對她說了聲“謝謝”。喝完了藥,她又給我在手上抹了些藥,我看到自己的手背被青紅的點點布滿了。她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一樣,“這些是為了給你治病紮的針灸,抹些藥就會好的,你別擔心。”我還想和她說說話,又感覺提不起一絲力氣,昏昏沉沉的就想睡過去。我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掐的沒知覺,而且像是握著別人的手,柔軟無骨,冰滑。她眉頭皺了皺,“你精神還沒恢複過來先睡會兒吧,別再掐了。”

我掐的,是她的手?罪過罪過!上下眼皮一合,睡過去了。

“莫道不消愁,孤鶩獨飛,蒼穹一染春山秋水。雲天共水色,清顏難再,已是黃昏鬢染秋霜思君何時歸?陌頭柳色,素手菡芙執筆梢頭,宵宵減清輝……”箜篌玉碎,白衣翩飛,一瀑青絲迎風飛舞,青山外,柳梢頭,何家女兒存姝色?……我是被一曲溫婉哀怨的曲調叫醒,雲霞紅了半邊天,在茅屋門前的小土坪上,就是那一抹雲彩流離的身影讓天地失色。字字圓潤,聲聲空靈,詞調哀怨不勝愁。

我是個女子,此情此景,亦讓我哀憐,啟唇接詞,“登高望遠,憑欄獨望,遠來水色空碧蕩漾幾多愁?春水流遍,幾家女兒望盡天涯路?驀然回首,水天相接,青山山外,雁已南翔,雲中錦書誰寄?西京路,朱雀樓,紅袖添香怎能相忘!”吟完,我含笑看著她回過頭來,臉上帶著欣喜,帶著欣慰。

“我叫桑暮雪,你叫我阿雪就行!”她朝我伸出手,於落日餘暉中,我握住了她的手,“我叫九鳳,年十七。”

她輕輕地叫我“妹妹。”看著天邊的雲色,落日西沉,再無言語。

紅泥小火爐,烹煮在春日的微寒裏。油燈暗淡,我看著對麵燈火搖曳處的芙蓉麵,“姐姐,你有過傷心傷情的過往?”本是初次相識的兩人,像是認識很久一樣可以推心置腹,問出這樣的問題,我不覺有任何的不妥。

她怔了怔,似乎沒料到我會問的這麼直接,歎了口氣,“誰會沒有傷心傷情的過往?你雖然才十七,像個孩子。可你也是傷過心傷過情的人罷。”

我輕酌了一口茶水,“是啊,亂世哀鴻,人人朝不保夕。生為女子,更加慘淡,不傷情傷心,又怎麼保全!”

她的雙眉像是染上了秋天的霜露,小山重疊。“妹妹你……”她像是斟酌了一下怎麼用詞才好,“妹妹你是不是從宮裏出來的?”

我很驚訝,不知她為何作此問話。她繼續開口,“妹妹你不是處子之身,這瞞不過我。而且你體內有好幾種毒藥侵體的痕跡,其他地方不可能中那麼多中毒,除非你在宮裏呆過。”秋水雙眸帶著洞察一切的銳利看向我,“你必須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不然,我也沒辦法解那麼多種毒!”

我笑,笑的很淒涼,“不瞞姐姐,我是在宮裏呆過,也是從宮裏逃出來的。可……我的毒不是在宮裏中的。我中了兩種毒,一種是西域的毒,是我體內的香味。一種是北地江湖蘭穀的獨門毒藥,天蘭醉。”

她握住了我的手,神情很是淒涼,“妹妹,你一定吃過很大的苦……毒,我會想辦法替你解,實在不行,我就去求我師兄過來給你解毒。”

夜雨淒寒,屋內熊熊的爐火給了我另一重天地,那是我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原來,女人與女人之間,除了爭鬥,還能夠互相扶持,互相取暖。靜謐的夜晚,雨聲,風聲在林間穿過,我感到從未有過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