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孝年聲音微弱地說:“兒子,媽謝你了。”

吳傳山的車這時到了,一群人擁了進來,吳傳梅撲到床邊,哭了起來:“媽,媽

您怎麼啦,怎麼啦?”

韓孝年牽起了女兒的手:“梅子,你回來啦,香港演出回來啦?”

川妹子嚷道:“小梅姐,媽一直掛念你呢。”

韓孝年問:“小梅,在香港見到你小年哥哥啦?”

吳傳梅望了望身邊的張傑,搖搖頭。韓孝年故意裝作失望地說:“怎麼,你沒見到你哥?”

吳傳梅不知怎麼回答才好,張傑忙接過話來:“媽您放心,哥很快會再回來的!小梅,你是還給媽買了禮物的嗎?”

吳傳梅連忙掏出那副手鐲:“媽,這是我在香港給您買的玉手鐲,我給您戴上。”

韓孝年的眼睛濕潤了:“小梅有孝心……怕媽大喜大悲呀。小梅,你念慈媽媽早已告訴我了,你在香港見到了你哥,還見到了你爸……這鐲子,是你爸送的吧……”

吳傳梅又流淚水又點頭:“媽,什麼都瞞不過您啊!”

韓孝年的淚水掛到了腮邊:“小梅,你見到了你爸和你哥,媽死也值得了。”

吳天柱和趙念慈這時進來了,招呼孩子們都到外麵說話。進了醫生辦公室,主治醫生緩緩開口說:“趙院長,這裏沒外人,那我就宣布病人的診斷結果了,請不要讓病人知道,這樣對治療不利。”

趙念慈說:“你說吧,道理大家都明白的。”

主治醫生宣布說:“病人確診是肝癌,必須進行部分肝切除。”

吳傳梅一聽又哭了起來:“媽啊,我就猜媽是這個病!媽一生吃苦受罪,傷了心又傷了肝啊……”

趙念慈把吳傳梅拉到了懷裏:“小梅,別哭,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主治醫生問:“家屬誰來簽字。”

吳傳江含淚:“我來吧。”

主治醫生鄭重表態說:“吳市長,請你放心,我們一定保證手術成功。“吳傳江簽字後和吳傳山抱頭大哭。龔德厚含淚勸道:“傳江傳山,你們都要堅強點呀。”

吳天柱仰天長歎流淚不止……

古城的春夜如夢如幻,安靜得讓人流淚,讓人傷感,讓人肝腸寸斷!空氣裏,仿佛飄來了陣陣槐花的清香。遠處,又似乎隱約傳來了襄河的濤聲……女兒伏在床邊睡著了,韓孝年實在不忍心叫醒她,但她想了想,還是狠下心來,輕聲呼喚:

“梅子,梅子……”

吳傳梅醒了,不好意思地說:“媽,我睡著了。媽,有事嗎?”

韓孝年輕聲說:“梅子,明天媽就要上手術台了,不知道下不下得來……梅子,你幫媽寫封信吧……”

吳傳梅問:“媽,全家都在醫院陪您,您還要給誰寫信呀?”

韓孝年緩緩地說:“給……給你在台灣的爸爸……”

吳傳梅似乎明白了什麼:“給……我在台灣的爸爸……好。媽,你說吧,筆和紙我都隨身帶著呢!”

若幹時日後,吳天臣讀到了這封被淚水浸透了的家書,他也哭成了一個淚人兒!

“天臣,我的親人,我在深夜給你寫信,我在病床上給你寫信,雖然孩子們不告訴我,但我已經猜到了,我得了絕症。明天,我就要上手術台開刀了,我不知道我上了手術台能不能下得來,給你留封信,我想和你說說話……

“天臣,其實這些話,我在心裏已經對你說過無數遍了,我經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我在心裏一遍遍地喊你。我哭,我喊,可你聽不到啊……

“天臣,我這一生嫁了兩個男人,一個是天柱,一個是你。我這一生真是很對不起天柱,他在戰場出生入死,流血掛彩,我卻以為他不在人世了……後來,你又把他的兒子帶走了,他藏了一肚子的苦水,無怨無悔把你和我的兒子培養成了人,讀了大學當了幹部……天柱,還有念慈都是好人啊!

“天臣,你一走就是幾十年,音訊全無,我不怪你,你也沒辦法啊!我知道,你想回來不可能,你要寫信寄不出,這一切都是命啊……你的父親,孩子們的爺爺,我的公公坤山大伯離世之前,一遍遍地喊你的名字,老人多想見你最後一麵呀,可是誰也無法滿足他老人家的願望。坤山大伯帶著遺恨就這樣走了,我也沒辦法啊,我的眼淚也隻能往心裏流……

“天臣,我承認在你走後的幾十年裏,風風雨雨,我吃過苦,也受過罪。但我還是感謝你給我留下的幾個孩子,是他們給了我一生的陪伴,給我帶來了許多的歡笑和欣慰。有這幾個孩子,我這一生也值了!

“天臣,我還想說的是,你和小年漂洋過海,身在異鄉,一個男人既當爹又當娘拉扯一個孩子不容易啊!我常想,哪個給你們父子做飯呢?哪個給你們父子洗衣服呢?到了夜晚,哪個陪你說話呢?天臣,我不知道你又成了家沒有?但我想對你說,如果遇到了好的女人,你就應該找一個的!少年夫妻老來伴,你的衣食起居有人照顧,小年也有個愛他的娘啊!如果孩子沒有母親,男人沒有女人,人生中還有許多的溝溝坎坎怎麼過啊!我們襄河邊有句老話,兩根落了篷的桅杆靠在一起,也要互相說話啊!天臣,幾十年來我也沒有關心過你,這就算是我對你的關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