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天冷的驚人,整個森林幾乎結冰。樹枝上垂著冰住,好似隨時會落下的利刃。
這個點子可以用在新的死刑台上,羅戈裏心想,要麼就用在城門的陷阱上。但此時此刻,他可不樂意讓自己站在死刑台或是城門陷阱下麵,一抬起頭就能看到懸掛頭頂的冰刃。羅戈裏已經死過一次,不想再來第二次。
可惜他們別無選擇。維拉爾最熟悉寒霜森林,他聲稱如果他們想趕在第一場雪降臨之前,離開這該死的地方,就必須走這條路,摩克也同意。摩克什麼都同意。羅戈裏時常懷疑他其實是個無魂行屍(*1),而非食屍鬼。
“這裏簡直就是地獄,”維拉爾用結冰的鐵斧劈開擋路的冰塊——羅戈裏覺得那根足有十五呎長,至少在折斷前有這個數——粗聲抱怨,“寒冷的地獄,巫妖王的城堡裏也沒這麼冷。”
“冷。”摩克吸著鼻子同意。
假如雪下起來,這裏會更冷。羅戈裏悶悶不樂地想。這一次他又被安排在巡邏森林最西麵的熔岩丘的小隊裏,羅戈裏認為有人故意在抽簽上做了手腳,想要凍死他。雖然維拉爾是冰血要塞中最優秀的斥候之一,摩克又強壯的像頭冰熊,但這些同伴在寒冷來襲的時候又能有什麼用?隻要一場大雪,不管是誰都得完蛋。
“我們在下一個避風處休息,生一堆火,再吃點熱的食物。”維拉爾抖落羊毛鬥篷上的碎冰渣,率先穿過斷冰下麵的通道,摩克緊隨其後。
“摩克要吃熱的肉!”摩克大喊。
“閉嘴,摩克,”羅戈裏踢了他一腳,“你的喊聲會把頭上的冰柱子都震下來,我們都會被紮個透心涼。”
“摩克要吃肉。”摩克的臉皺成一團,更醜了。
“到了避風處我們可以打獵,”維拉爾說。“那附近有鹿,上個月路過那兒的時候,歐弗射死了一隻。”
歐弗是個百發百中的弓箭手,射鹿對他來說就和走路一樣簡單。維拉爾可沒那個準頭,羅戈裏也沒有。摩克更不行,摩克隻會扭斷鹿的脖子。
“還有多遠?”看著前方廣若無邊的森林,羅戈裏感到一絲不安。他討厭看不到盡頭的感覺,尤其在寒霜森林這種地方。
“日落之前就能到。”維拉爾保證,他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羅戈裏不太喜歡他的自信。維拉爾是個高等精靈哀靈(*2),不但留住了生前的各種技巧,就連他那一頭金發也幾乎保存完好——羅戈裏就沒有,他隻剩下光禿禿的腦袋,還有幾塊黑色的斑——就因為這個,維拉爾深受女巫和女妖們的青睞,他從不缺床伴,總有姑娘自己跑到他的床上,就連Lannik大人漂亮的小侍女也曾經對他微笑過。
要是Medusa也對我笑就好了,羅戈裏心想。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即使在生前,羅戈裏也不算英俊,他生了一張寬臉和招風耳,眼睛又細又小,額頭正中還有一道醜陋的傷疤。傷疤不算什麼,羅戈裏自我安慰的想,差不多每個食屍鬼都有傷疤,一些哀靈也有——有幾個複生者生前能像維拉爾那樣幸運地死於急性瘟疫呢?大多數死囚的屍體都被燒掉了,若不是恰好兵臨城下,維拉爾也得被燒。羅戈裏試著想像那頭厚實的金發在火焰中彎曲打卷,化為灰燼的樣子,就跟點燃的稻草沒兩樣。太妙了,就該這樣。燒了他,就像燒掉那些沒法複活的屍體一樣。
“看那座山,看啊,就在東方,”維拉爾指了指遠處地平線上一個白色模糊的輪廓,透過冰,那小山看上去就像個墳包,“下一個避風處就在那座山腳下,要是我們走的快,日落之前就能到。”
“那座山比白城堡還遠。”摩克不相信,“我們到不了那裏,小精靈。”
“我們能到,大熊,是冰讓景象看起來扭曲,實際上山沒那麼遠。”維拉爾耐心地解釋說,他倒是不討厭弱智的大熊。骨人羅伊斯曾告訴過羅戈裏,縫合摩克屍體的時候漏掉了一部分腦子,因此他才會這麼笨。羅戈裏不這麼認為。摩克看上去就是一臉蠢樣,少不少腦子都沒什麼改變。“我們隻要保持這個速度,就能到。”
維拉爾是對的。當他們穿過這片茂密的冰晶叢後,廣闊的冰原在他們麵前鋪展而開,如同一條延綿不絕的白色毯子。那座山幾乎就在眼前,羅戈裏推測大約隻需要兩個小時——最多三小時——就能抵達山腳。隻不過它又矮又灰,上麵光禿禿的沒有樹,看起來比一個小土包強不了多少。
日落之前他們能夠找到避風處,順利的話,兩天之後就能抵達森林東部的冰牆。在那裏正有另外三支斥候小隊等待同他們彙合,一起穿過隧道回到冬影森林,最後回到冰血要塞。要塞中有溫暖的爐火和床,還有熱氣騰騰的乳酪羊脂濃湯和雪麥餅。此時此刻,就連想起那些烤的半生不熟的羊肉都能讓羅戈裏流下口水。可他不敢流,否則口水會結成冰凍在下巴上。
他打定主意,這次回去之後要向廚房的奈婭求愛,他要采上滿滿一大把野玫瑰和安卡拉花,女孩們都喜歡這些。沒有Medusa,奈婭也挺不錯,雖然她的追求者也不少,但大多隻是普通的士兵和雜務,沒有巡邏斥候。盡管她的肚子上有一道又長又粗的傷疤,還用羔羊的皮打了補丁,但是那張可愛的臉蛋幾乎完好無損。
傍晚時分,他們如維拉爾所說到達了山腳。靠近那灰色的小土包時,羅戈裏才發現那座山比遠處看上去要高,是山頂的積雪與灰塵讓天空和山連成了一體,才顯得那麼矮。“地穴蛛魔把這兒稱作先民雪丘,因為這座山頂的積雪常年不化。”維拉爾宣布,“我們在這兒過夜。”
“地穴蛛魔都是蠢蛋,他們吃蟲子和爛菜葉。”羅戈裏嗤之以鼻。“我寧可管這髒雪堆叫灰墳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