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Anub‘arak(1 / 3)

Anub’arak

凍土地僵硬的猶如致密的金屬,雪花落地之後,便和地麵凍在一起。四周高大的藤蔓植物在黑暗中如同張牙舞爪的巨人,伸展手臂的圍在他們身邊。

自從進入這片在地圖上被稱為“無星之地”的穀地後,他們便隻能使用火把照明。這是日月之光無法到達的極北之地,黑暗所統治的國度。他們在叫不上名字的植物中穿梭前行,那些墨綠色的藤莖足足比他們兩人加起來還要寬,上麵長滿了細瘦纖長的葉子。每當火光照到葉子時,它們便像畏火的動物那樣縮成一團。地麵上長著一種發著暗紅色幽光的苔蘚,塞拉說這種苔蘚叫做“巨龍之淚”。苔蘚的表麵藏著劇毒的倒刺,隻要微量的毒液就能殺死體型巨大的野獸。

起先進入山穀時,他們幾乎徹底迷失了方向。這裏的天空中沒有繁星,不能依靠守望者星座指引方向。幸運的是,Anub‘arak的地圖上記錄了穿越無星之地的方法——他們隻需沿著哭泣之河的支流一直向北,就能到達世界的盡頭。最初的時候,那條結冰的小溪隻有手臂般粗細;然而他們每前進半天的路程,小溪的寬度便增加兩倍。到了現在,那條河已經比南方的哭泣之河還要寬。

河岸上除了藤蔓植物以外什麼都沒有,在穀地的入口處他們見到了幾隻矮小的野鹿。然而在Anub‘arak來得及靠近一些觀察之前,它們便匆匆逃入南方的森林,不見蹤影。山穀裏隻有叫不上名字的藤蔓、劇毒的紅色苔蘚、矮小的蕈類植物,以及無邊的黑暗。

他們輪流守夜——其實早已混亂了白天和夜晚,每天都走到筋疲力盡才停下休息。“我好想帶走些樣本,”當他們在一棵足有哨塔那麼大的藤蔓下生起火堆休息時,塞拉對他說,“這種植物太神奇了,很難想象在沒有光的環境裏可以長得如此高大。”

Anub‘arak嚴肅地搖了搖頭,“自從進入這片山穀,我就一直感到不安。”他一邊撥弄火堆,一邊回答,“這裏沒有任何動物,它們是靠什麼獲取養分?我們甚至找不到動物的屍骨,這讓我更加擔心。別去招惹它們。”

“也許你是對的,”塞拉承認道,“和巨龍之淚在一起生存的植物多半不是善類。”

塞拉是個不錯的旅伴,Anub‘arak雖然不信任他,但卻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很好的聽眾,同時也很擅長講故事。他們每天晚上都會交談,或長或短。塞拉給他講異形者之間的傳說:會變老鼠的裏爾克逃過敵人的圍捕,卻在一隻貓的爪牙下喪了命;會變馴鹿的麥德與七個獵人周旋了整整一個冬天;還有馭龍者戴斯蒙,他也有異形者的血統,因此他才能在巨龍之血的幫助下變身為龍。

然而Anub’arak卻不以為然,“異形者的變身需要靈魂契約的動物作為媒介,但是戴斯蒙是獨(和諧)自完成的。”他指出。“而且他也不是暗夜精靈。”

“的確如此,他並非一個純血統的異形者,”塞拉解釋道,“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加偉大。異形者的沒落正是因為我們對純正血統的執著,如果長者們早點意識到這一點,我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幾乎滅亡了。”

你們滅亡的原因,是挑選了一個不適當的敵人。Anub’arak心想。正如他一樣,如果地穴蛛魔不向巫妖王的軍隊宣戰,如果他能拋下國王的驕傲轉向其他王國尋求幫助……薩特之王和海豹人之王都曾向他伸出援手,然而驕傲的Anub’arak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們。

他的夢境一如既往的黑暗,而那個聲音卻清晰了許多,雖然仍然輕如耳語,但卻好像說話者就在他的耳旁。“到這兒來,我的國王,”他緊閉雙眼,任由疲憊的雙腳引領他前進,“世界的盡頭,我在等你。”

進入山穀一周之後,他們終於到達了地圖上最邊緣所描繪的地方。身邊的冰河的寬度已經超乎想象,火把光芒所及之處甚至看不到河的另一岸。山穀也在這裏變得遼闊無邊,如果Anub’arak愚蠢地大喊,或許能夠聽到遙遠的回音。

就在這裏,他們找到了一棵有著九根粗大扭曲支脈,看上去就像傳說中的格爾根魔蛇(*注1)的巨大藤蔓植物。地圖的繪製者稱它為“無星之地的聖母”,Anub‘arak很快便找到了這個名字由來的原因。在那些猶如巨人身體般粗大的莖條上,巨龍之淚覆蓋了每一寸表麵,暗紅色的外衣一直延伸到每根龐大支脈的最尖端;聖母的身邊的丘陵上生長著數不清的矮小蕈類,它們排成環形層層圍繞,猶如她的孩子。四根支脈朝著他們來的方向延伸,直至視線不及的黑暗裏;還有三根支脈伸向西方,沿著山穀的穀壁蜿蜒爬行;第八根支脈粗壯有力,猶如一把紅色的利刃直刺入天空;最後的一支深入冰層下,在深邃的黑暗中消失不見。

“她是我所見過的最大的植物,”塞拉感慨道,聖母的輪廓在黑暗中發出紅色光芒,“我不知道世界之樹和她比起來哪個更大一點。”

“真驚人。”Anub’arak點頭同意,他無法想象這棵龐然大物竟能生長在這種黑暗寒冷的山穀裏。近衛軍團的世界之樹生長在環境溫暖的南方,還有數不清的溪流為它提供水分。而聖母隻有黑暗和結了冰的河。

塞拉走進蕈叢中,伸出熊掌抓住一些在空中飄浮的孢子,“接下來怎麼走?”巨熊轉身詢問。

“繼續向北,”Anub’arak回答,“沿著河岸走。”

然而河岸在不遠的前方消失了,仿佛被黑暗吞入腹中。塞拉上前查看,接著發出一聲驚訝的低歎,“諸神在上,這是什麼地方?”

他順著巨熊的目光望去,起先隻看到一片漆黑。他熄滅火把,直到雙眼適應了聖母發出的微光後,才看清了黑暗中的輪廓。寬闊的河麵在這裏戛然而止,聖母的一根支脈在這裏衝出冰層垂直而下,直至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這是一道結冰的瀑布。“深淵瀑布,”塞拉喃喃地說,“永夜穀就在下麵。”

這讓他想起了地底王宮中的黑暗深淵,傳說地穴蛛魔的國王們在那個深不見底的深淵中飼養了一隻恐怖的怪物,他們用地穴蛛魔的幼卵喂它。它是地底王宮的守護者,沒人知道它長什麼樣子,或是有多大。每當敵人入侵時,那隻怪物的觸須便會爬出巢穴保護王宮,將來犯之敵拖入深淵裏。如果不是Anub’arak被(和諧)迫臣服,巫妖王永遠也無法征服他們。

就在他們思量著如何爬下瀑布底的時候,空曠的黑暗中傳來陣陣微弱的哭聲。“聽到了嗎?”他壓低聲音說。

塞拉嗅了嗅空氣中的氣味,然而和Anub’arak碰到了同樣的困難——空氣中即使還有第二種氣味,也被這些孢子的甜味掩蓋了。“像是哭聲,”塞拉點點頭,“在東方。”

Anub‘arak抽出長劍,同時點燃了火把。他順著微弱的哭聲沿著深淵的邊緣向東緩行,塞拉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後。那哭聲聽起來似乎發自一名少女,是什麼讓她如此悲傷?而且最不可思議的是,在這種地方為什麼會有少女?

他們在火光之中穿過黑暗,哭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小。“小姐?”他輕聲呼喊道,“您在哪?”

哭聲再次變大,Anub’arak認為哭泣者就在前方。然而當他伸出火把著涼時,哭泣者似乎又躲遠了。“她怕光。”塞拉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