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腿仍舊無力,但隻要慢慢走就不會跌倒。她在一樓的實驗室中找到了Razzil。那個謝了頂的綠皮家夥正坐在擺滿試管和燒瓶的桌子後麵,心不在焉地翻著一本厚厚的牛皮書,封麵上的金字已經褪色,書脊的裝訂線也裂開了大半。Alleria輕輕敲了敲敞開的門,靜靜等待對方的回應。
“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會來,”煉金術士頭也不抬地回答,“來,坐下,給自己弄點喝的。”
“我隻說幾句話,”Alleria知道還是不要輕易地在Razzil的實驗室裏喝些什麼為好,畢竟有些時候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哪種液體有危險,哪種沒有,“我想要出去看看。”
Razzil用手中的魚骨書簽小心翼翼地翻過一頁,視線自始至終都沒離開書,“你當然可以,隻要不下山,應該迷路不了。”
“我想要下山。”
煉金術士抬起眼睛望著她,“這是我這個冬天聽到的最不明智的一句話了,Alleria小姐。你知道外麵有多危險。”
“是的,我知道。所以才更迫切地想要離開這個安全之地。”她點點頭,“我有任務在身。”
“一個騎著白色冬狼的獸人,”Razzil幹笑一聲,“很好,很好,你幾乎每天都要提醒我一次。可我不得不告訴你,距離你險些被雪崩埋起來才過了四天而已,你確信自己的凍傷都好啦?還是說你找到了某種讓自己恢複健康的藥水?”
“我的腿依然還在疼,身體也沒什麼力氣。”她坦白承認,“但這絕不是我躲起來的借口。雪已經停了,再也沒有更好的機會外出尋找Chen的下落。而且我還要去找另一個朋友……”
“那個被雪崩衝走的家夥?”煉金術士皺起眉,“他死了,我告訴過你的。如果有什麼人能從那種規模的雪崩之中幸存下來,那他就隻可能是某種‘不是人的人‘。小姐,你究竟對他了解多少?你對他的那種自信,究竟是堅決的信任,還是否認事實的盲目呢?”
瑞斯,我究竟對他了解多少?這是個Alleria自己也無法回答的問題。“我不知道,”她靠在門邊輕聲回答,“但我相信他還活著,而且總有一天他會回來找我。”
Razzil聳聳肩,“或是你去找他,對吧?算了,盡管我救了你的命,它仍然是屬於你自己的。想要怎麼揮霍自然也隨你高興。”他合上書,伸了個懶腰,“說吧,你想要從精明的Razzil這裏得到什麼?”
“全部。”她回答,“我希望你和Bosh跟我一起去。”
“小姐,我得提醒你,你正在跟一個唯利是圖的地精說話……他有債必還,但同時也不會提供免費的幫助。你開得起價嗎?”
我一無所有,“我身上有些金幣,如果能找到遺失背包,還可以多些銀幣和銅幣。”Alleria回答。
“錢?Razzil可不是傭兵。”煉金術士幹笑著說,“而且看你又瘦又軟的樣子,身上肯定也藏不了多少金幣——不管怎麼說,對於一個煉金術士而言,你的那點錢微不足道。”
“那你想要什麼?”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元精!那種被你們稱為源質的物質。”Razzil將手中的書放在桌上,壓在許多本翻開的書的上麵,“所有煉金術士都是為那種物質而存在的。有了固態元精,我們就能點石成金;有了液態元精則能長生不老……而且最重要的是,憑借元精的幫助,我就可以將煉金術的一切永遠地傳承下去。這就是我想要的,小姐,你能讓我長生不老嗎?”
“不,我不能,”Alleria搖搖頭,“我隻是個遊俠。”
“這就對了,你出不起價碼,Alleria小姐。”他聳聳肩,隨手抓起盤子裏的蘋果咬了一口,“人們常說,煉金術士比商人更貪婪,但那不是真的。我們有自己的行事原則,也有自己的道德準則——否則我早就把你留在那塊石頭上凍死了——可這並不意味著我會為幫助一個才認識幾天的陌生女人,而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對吧?”
他說的對,可Alleria不能就此放棄,“我保證,在找到Chen之後你會得到一個堅定的盟友。”
“哈,我猜接下來你該勸我披上白袍去做個聖騎士了吧?”Razzil諷刺地笑笑,“偉大的Razzil在囈語群山中生活了將近十年,一直以來,他依靠的隻是自己的腦袋和試管裏的神奇液體。他不需要‘一個盟友’。”
“我是近衛軍團的信使,你能得到的不僅僅是我個人的友誼。”她解釋說,“整個近衛軍團都會站在你這邊。”
“近衛軍團要是對這裏感興趣,就不會隻派一位可憐的小姐來了。”
“我們在打仗。”她指出,“但戰爭結束後,Furion大人一定會為你的協助提供報酬。”
“什麼報酬?元精嗎?”
“我不能做這方麵的承諾。”她坦白承認,“說實話,Furion大人會以何種方式表達感謝,我也說不準。但他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絕不會虧待自己人。”
“嗬,這話要是讓那個叫TerrorBlade的小子聽了肯定很高興。”
“那不一樣,TerrorBlade犯了滔天之罪,他殺了守護者。”
“我對審判的經過沒什麼興趣,但對於Furion的嚴苛倒是常有耳聞。他把僅有的兩個兒子都送去做了守護者,對吧?”Razzil將吃幹淨的蘋果核扔在盤子裏,“不準娶妻生子,不準繼承家業……我可不會把這理解為父親的慈愛。算了吧,Furion的承諾對我而言什麼都不是。而且即便他真的如你所說那般慷慨……戰爭結束又要等到什麼時候?你們能打贏惡魔?”
“找到Chen,我們就能贏得這場戰爭。”她輕柔但堅定地回答。
煉金術士歎了口氣,“真不知道你從哪裏找到的這些自信,從一開始,這就是場無望的掙紮。凡人總是認為自己能逃離既定的宿命,甚至掌握命運……可究竟有誰做到了呢?該發生的總會發生,無論那是多麼殘酷多麼無情的結局……諸神都不會因為‘凡人無法接受’而改變什麼。”他拿起書,翻回書簽卡住的那一頁,“你休想從我這裏得到任何幫助,但如果Bosh願意跟你走,就帶上他吧。我受夠了他的研究室裏沒日沒夜發出的強光和爆響,還有那些稀奇古怪的發明。要是你們恰好遇到致命的危險,那就幫我個小忙,別讓他回來了。現在,行行好,走吧。”
於是她走了。
盡管Razzil嘴上這麼說,Alleria仍舊相信他會提供一些幫助。正如Razzil所說的,煉金術士有自己的原則和道德準則,既然他救過她一次,就絕不會放任她去冒險。
Alleria扶著牆壁慢慢爬上旋梯,回到自己在三層的房間中。她一直都堅持鍛煉,希望能借此盡快恢複體力。然而凍傷深入骨髓,她幾乎每晚都帶著全身的傷痛入睡。Alleria不禁懷疑自己其實除了疼痛之外一無所獲,甚至想過放棄。可一旦思及瑞斯,力量便重新回到體內。如果他真的死了,我就要代替他活下去。無論活的多麼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