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瘸一拐地踱到窗邊,推開窗子,想將晚風放進屋內。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已經沒有風了。Alleria輕歎一聲,關好窗子爬上床。沒有風的風行者,究竟算是什麼呢?我失去了長弓,失去了魔法的媒介,甚至還失去了向導。她翻個身,將臉埋進枕頭裏,隻想一睡不醒。
那晚,她再次夢到了新月城。斥候的回報中聲稱天災大軍已經渡過了哭泣之河,於是Alleria和另外兩名身手敏捷、意誌堅定的遊俠奉命前往深冬港尋求支援。出城之前,她最後一次回望新月塔,Akasha大人的身影在月光之下顯得十分孤獨。她沒有親曆新月城之戰,卻在事後從Furion大人手下的德魯伊那裏了解到了真相。地獄之歌Abaddon奪走了他誓言守護的女人的性命,之後還殺死了他的主子,以至於被剩下的天災士兵撕成碎片。人們隻找到了他的盔甲和染血的袍子。
可對於Alleria來說,那個虛偽的死亡騎士即使死上幾千次也不夠。在夢中,她曾無數次地與他決鬥,今晚也不例外。她發現自己回到新月城的廢墟之中,騎著一隻不斷發抖的奈塔洛,麵對重生的地獄之歌。死亡騎士騎著一頭龍的骸骨,手持一人高的巨劍,他的麵孔隱藏在麵甲之下,一片漆黑,猶如深淵。Alleria聽到一個尖細的聲音高聲說了一個詞,接著地獄之歌便朝她衝了過來。骸骨巨龍噴出陰影烈焰,將她和她的奈塔洛點燃。
Alleria厲聲尖叫。
驚醒時,天還沒亮。但噩夢讓她睡意全無,內衣被冷汗浸濕,於是她隻好用笨拙的四肢為自己換衣服。大腿內側的傷口又裂開了,汗水滲進傷口,傳來針紮般的刺痛。她發現臉頰有溫熱的液體流下,於是惱火地擦去淚水。我太沒用了,就像個剛剛離開家的小姑娘。她一邊用碎布擦拭傷口一邊想。我以為自己足夠堅強,能承受所有的一切,可到頭來卻像個沒用的貴族小姐一樣哭哭啼啼。
她時常會猜測,如果自己現在返回南方的家鄉,父親和母親會不會原諒她?畢竟Alleria是他們唯一幸存的孩子,雖然隻是女兒,卻仍然可以繼承家業。但她知道,也許他們又生了許許多多的孩子,早就有了新的慰藉和繼承人。畢竟弟弟已經死去多年,哥哥也一直都沒有消息,而唯一的女兒則像個男人一樣穿著盔甲拿著長弓四處跑。我該怎麼麵對他們?Alleria不知道答案。也許沒人知道答案。
處理好傷口之後,她換了新的繃帶,隨後縮進被窩裏尋求溫暖。我一定要找到Chen,然後喚醒大地之靈。她咬緊牙關對自己發誓。即使付出生命也再所不辭。
太陽升起後,她全身酸痛地爬下床。Bosh正在愉快地做著早餐,看到她扶著牆壁走下樓梯,於是笑嘻嘻地問,“要嚐嚐看嗎?我剛剛突發奇想地把生菜和鱈魚子放在一起燉,配上洋蔥和藍奶酪。”經過這四天的接觸,Alleria早已學會在Bosh說出“突發奇想”這個詞時迅速和他劃清界限。
鱈魚子、洋蔥和藍奶酪?怪不得這麼難聞。“不了,我不餓。”她撒謊道,接著在桌旁坐下。
Bosh哼著歌將鍋裏的東西盛進一個木盤子裏,隨後端著那盤散發著奇怪氣味的湯坐在她對麵。“我們什麼時候出發?”他剛坐下便按耐不住好奇心。
“也許今天,也許明天。”Alleria回答,“最遲後天。”
“Razzil也會來嗎?”他邊問邊愉快地將鹽、煮熟的李子和某種Alleria叫不上名字的香料灑進湯裏,那盤湯迅速從淺棕色變成了近乎於黑色的深褐色。這真的能喝嗎?
“他不願離開實驗室,”Alleria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椅子,竭盡全力遠離那盤湯。“所以隻有你和我兩個人。”
“真可惜。”Bosh聳聳肩,“我的探測器剛剛才發現了那個綠皮獸人的行蹤,我以為他會感興趣——”
“什麼?你說你發現了什麼?”Alleria驚訝地追問。
“那個綠皮獸人,小姐,就是您一直都在尋找的那個家夥。”Bosh顯得有些生氣,“難道您已經把自己想找的人給忘記了嗎?您真是太健忘了。我認為您應該試試我新發明的電鑽式記憶喚醒機器人3000型,它能幫助您迅速恢複記憶。說起這個發明,就不得不引出第十六代武器的研發過程中的重大發現。哈,直到現在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從鐵、銅和錫的廢料之中找到發電的方法,這絕對稱得上是某種裏程碑式的大發現,如果——”
她忍不住打斷對方,“那個綠皮獸人怎麼了?快告訴我!”
Bosh愣了愣,“我還以為您對自發電裝置以及微震動電鑽更感興趣呢。”
“我隻關心那個獸人,”Alleria急切地說,“告訴我,他在哪兒?受傷了嗎?他的身邊跟著幾個人?”
“他似乎毫發無傷,但他身邊的那三個石族小子就不太走運了,兩個輕傷,一個重傷——當然,還活著。幸運的是那支可憐的隊伍仍在繼續行進。他們正朝著幽靈港的方向前進,如果沒有迷失方向的話……五天之內大概就能坐上船了吧。”
坐船?為什麼?他要放棄尋找大地之靈了嗎?“你看到幽靈城的覆麵者了嗎?”
“幽靈城此時正在群山的正南部,距離幽靈港有大約一周的路程。在你的綠皮朋友周圍,我沒發現任何覆麵者小隊的行蹤。”Bosh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這怎麼啦,小姐?那些斷胳膊的巫師可是從來都不會襲擊旅行者的啊。”
如果是在以前,覆麵者當然不會主動現身。然而囈語群山之中有的不僅僅是覆麵者和怒岩巨人,泰塔瑞亞的巫師之手派出的軍隊正潛伏在山區的某個地方。如果覆麵者或是巫師之手其中一方將Chen視作敵人……她握緊雙拳,“我們今天就出發,前往幽靈港。”
“您瘋啦!我們的黃金之歌現在正位於山區的東北部,離幽靈港就像鋼與紙那麼遠!”Bosh驚訝地說。
鋼與紙?那是多遠?“我必須找到他,”Alleria不顧身上的傷痛站起來,“風停了,Bosh,這是壞兆頭。當我還是個遊俠學徒的時候,便學會了一個道理:‘如果有一天你完全感知不到任何危險,那便說明危險已經將你吞進了肚子裏’。”
“肚子裏?‘危險’是個有三顆腦袋的巨大怪物嗎?”Bosh很想知道。
“這是個比喻,意思是說危險已經降臨到了身邊。”大腿一陣抽痛,Alleria不得不扶住桌子,“我們現在就走,快,一刻也不能耽擱。我有不好的預感,雪停了,風也停了……所以長夜不會太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