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rrorBlade發現自己又閉上嘴了。他感到怒火中燒,然而無論怎麼努力都沒辦法張開口,仿佛他被關在了自己的軀體裏。隨後他意識到自己隻是在夢中。“你的軀體仍在深冬港,”風感覺到了他的困惑,“凡人是沒法在現實之中踏入這片森林的。大多數闖入者會在外圍被強烈的恐懼趕走,那些僥幸越過恐懼之環的家夥則會被Aiushtha的魔法控製住,變成像你剛才那樣的白癡,然後——也許要吃些苦頭——被送回去,最後人們往往會在森林邊的小溪裏找到他們,一絲不掛,渾身顫抖地坐在寒冷的水裏。”
“羞恥和恐懼有助於他們搞清楚自己的地位。”Aiushtha得意地說,“正是他們過度汲取淚水之池的魔力,才會導致腐化之淚趁虛而入的。好了,就在你的麵前,好好看看這一切吧,詛咒之子,有生之年你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親眼目睹淚水之池了。”
濃霧消散了,TerrorBlade發現自己正處於森林深處的一片小空地中。頭頂的樹枝遮蔽了天空,樹葉發出星辰般的微光,隨著輕風緩緩擺動,發出低語般的沙沙聲。在他麵前是一座巨大的白色石像,它被風蝕成了一張臉的樣子,眼窩深陷,嘴唇微張,仿佛正在哭泣。這張臉既不是暗夜精靈,也不是樹人,TerrorBlade覺得自己從沒見過這個種族的生物,它並不美麗,但卻散發著某種讓人感同身受的哀傷。發著藍色閃光的細流正從石像的右眼中淌下,彙聚到石像底座的水池裏。
它應該更大更清澈一些,TerrorBlade心想,這不是我從書中讀到的那個淚水之池。“它並非一開始就是這個樣子的,詛咒之子,”風低語道,“多年以前,淚水之池是一座湖。在那時,這片森林並不會拒絕任何凡人。因此暗夜精靈們貪得無厭地汲取著它的魔力,直到有一天,一個效忠於天災軍團的人類將一枚黑色的寶石拋進了水池裏,淚水之池化為了黑色的沼澤。”
“我們淨化了它,卻無法讓它恢複以往的力量了。”Aiushtha哀傷地說。盡管她的魔法已經解除,TerrorBlade仍舊感受到了她話語中的痛苦和悲傷。“過去的那座美麗湖泊永遠消失了。盡管得到了暫時的淨化,晨星穀的星墜湖也終將落得這個下場……”
“觸碰那些水,詛咒之子,”風催促道,“它們會讓你的靈魂重新找到自己的軀體。也許你會失去一些力量……但你活了下來,記住,這才是最重要的。Morphling會幫助你完成一些事情,其他的盟友則在前方等著你……你並非孤獨一人。等你醒來之後,讀讀那些筆記,詛咒之子,當你了解夢境的秘密之後,那本書上的封印便被解開了。那是Ezalor最後的知識和智慧,在你步入黑暗之前,讀讀它們。”
TerrorBlade無法開口回答,而Aiushtha正不耐煩地刨著地麵,仿佛也在催促他。於是他緩緩上前,顫抖著伸出僵硬麻木的右手。藍色的淚水穿過了他的手,仍舊不受阻礙地滴入水池中。然而就在那一瞬間,他的手恢複了知覺,接著是右臂,暖流傳遍全身。他意識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複蘇,猶如萌發的幼芽,他的體內有些什麼東西正在蠢蠢欲動。一陣難以名狀的喜悅充斥著他的內心,TerrorBlade又上前一步,試圖觸碰更多的淚水。Aiushtha發出一聲尖銳的怒喝,接著他被定在原地,一動不動。“夠了,墮落的怪物,你已經汲取了足夠多的力量,現在回到你那殘破的軀體裏吧。”她的話音未落,濃霧便再次凝聚了起來,TerrorBlade感到昏昏欲睡,同時失去淚水溫暖的慰藉使他感到難以名狀的痛苦和失落。
“不……”他擠出一個詞,接著便深深墜入冰冷的黑暗裏。“還不夠……”他嘶聲喊道。
“已經足夠了,預言之子,”風輕聲說,它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輕又模糊。“你還活著,為此你應該感到慶幸。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好好珍惜它。我們還會再見麵的。”
TerrorBlade吃力地睜開眼睛,起先他的視線中唯有黑暗,接著漸漸出現了模糊輪廓。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帷幕如同蛛網懸在頭頂。頭好重,像床一樣重,任憑他如何努力也沒法離開枕頭。這裏是什麼地方?他試著從視線中能看到的東西中找到些線索,但光是扭頭就會痛苦萬分。殘破的軀體,他想起Aiushtha最後說的那句話,我活了下來,可我失去了什麼?如果變成了殘廢,他寧可去死。
這並非TerrorBlade第一次受到嚴重的致命傷,然而上一次的傷和這次不同……他頭痛欲裂,昏迷之前的記憶零零星星地回放著。翅膀,他口中苦澀,我的翅膀被撕了下來。那個雜種惡魔,他一直躲在暗處,找準機會偷襲我。TerrorBlade想要確認自己頭上的角是否還在,可根本感覺不到雙手。難道我連手也沒了嗎?
他就這樣在昏暗和死寂中靜靜地躺著,憤怒和絕望在心中不斷交替……直到有人推開房門。看到他睜開的眼睛,女妖侍女尖叫一聲,扔下手中的水盆跑出門外。“他醒了!”她邊跑邊喊,“他醒了,他醒了!”
我活下來了,TerrorBlade心想,父親,我又一次活了下來。我該不該就這樣死去,擺脫你留給我的枷鎖呢?光是想想預言落空時先知所要承受的懊悔和痛苦,TerrorBlade便認為死掉也值得了。我從沒有過選擇的機會,是你將這一切強加於我的。你向來如此,容不得我說半個“不”字,我的一生都活在你的陰影中。
可直到Leoric大呼小叫地闖進房間中,接著被隨後趕來的Anub‘seran推出去時,TerrorBlade仍然還活著。還有太多債要還,他告訴自己,活下去。並非為了父親,而是為了自己。我不僅僅是詛咒之子,還是預言之子。
夢中的風暴說過,我並非孤獨一人。究竟哪些人是我的同伴呢?TerrorBlade原以為那黑暗的死亡宿命隻能獨自承擔,可如今……他隻能祈禱,那些對他友善的人沒有被包含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