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節靜靜地交換了。
也許隻有還相信著童話,天性純真的孩子才聽得到四季精靈擊掌換班的細語。在大陸國力最為強盛的國家『神聖艾斯卡帝國』,該國疆域約中央偏南一帶,名為『優格裏爾』的地方諸侯領的天空目前尚未染上夏天的色彩。陽光的強度還沒有達到夏日特有的灼熱感,還要過一陣子,公共澡堂才會開始提供冷水浴的服務。
住民的生活一如往昔,比方說『再怎麽熱,女孩子也不會提供裸露的視覺清涼』──也許是男性的終生遺憾,不過一些生活瑣事的確一點一滴在改變當中。
又或者某個貴族兒子得到宮廷官職的內定,身份懸殊的戀人在市井幽會,南方的夏季甜果正值熱賣期,某知名馬戲團的巡回表演路經當地…,這些都不是什麽值得特別注意之事。其中也包括『某個窮貴族繼承人離家旅行』的消息。
時間是在六月末旬的晴空下,發生在賽巴斯達家的一件趣事。
今天早上──
「亞利哥哥!」
──倉促的呼喊聲和腳步聲同時奔向回廊,轉角就是玄關處。為了趕路而拉起裙角的動作實在糟蹋了賽莉兒的淑女氣質,不過說實在的當事者本人也不怎麽在意就是?
回顧曆史,帝國堂堂邁入第一百五十九個年頭。賽莉兒的年齡是帝國曆史的十分之一,正值花樣年華的『二八年下娘』。這個小丫頭向來生平無大誌,喜歡親手燒菜,還擁有怎麽吃也吃不胖的體質,甜食更是最愛──反觀『甜蜜的愛情』極可能會黏在她的鞋底下。賽莉兒喜歡麵包,更喜歡能買麵包的錢。唯一的哥哥,也是一家之主的亞利時常擔心著妹妹嫌棄浪漫的行事作風,老是抱怨被漢斯給教壞了。
──補充,漢斯是這裏的管家。
才準備動身,連馬鞍都還沒跨上去的善良哥哥忽然聽到門被打開,回頭又看到妹妹正跑過來,氣喘不休地遞來一張紙條。表裏兩麵幾乎被文字的墨海淹沒了。
「這、這上麵寫了什麽?」
「土產!」
妹妹答得乾脆,哥哥忽然感到陽光灼熱起來。
「等等,這上麵幾乎是食物咧」
「那些都是我很早以前就想嚐嚐看的料理」
「旅行又不是早上出門下午回來,得花上一兩年也說不定」
「把料理的作法抄回來就可以了。本小姐自己做」
亞利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這一手啊!他想。不過亞利又不禁憂慮起來,賽莉兒這孩子精打細算的程度儼然像一個主婦,想到此亞利就回瞪管家一記白眼。
管家隻能苦笑,以最不具備挑釁意味的和善表情來應對少爺,幾秒鍾後又藉口說要整理行李,閃到一旁回避少爺銳利的視線。
「哥哥,你不可以欺負漢斯」
「主詞弄錯了吧?希望回家以前,我沒有被漢斯的料理毒死就謝天謝地了」
這句話意謂結束。可是亞利才轉身,棉質的袖子又被拉住。
「還有什麽忘記交代的事嗎?」亞利又問。
「哥哥,不是還有一件事沒做嗎?很重要的!」
亞利想不起來。後來賽莉兒開口,頓時初夏的熱度直線增幅。
「就是『擁抱』啊!可能好幾年不見,我們是家人,這時候家人之間就應該要好好道別一番才是。我有說錯嗎?」
「可是…口頭說再見不就行了?出門前不就說過了……」
「再說一遍,還要附贈一次擁抱!」
亞利臉上的血管說不定真的沸騰了。看他臉紅的程度以及手足無措的舉動,外人看了說不定還會流下英雄淚,不過賽莉兒才不管這些事,而且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漢斯!」
大小姐開口召喚,於是漢斯過來了。接著賽莉兒就一把抱住漢斯挺直的腰幹,半張臉都埋進胸膛裏。
管家沒有慌張是因為老早就識破這丫頭的企圖。
「哥哥還有話說嗎?漢斯也是我們的家人。你看,多自然」
「我明白了。那……抱一下也沒關係」
兩人換手,屈服的亞利走到賽莉兒麵前,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出手』,最後是環起臂膀輕輕摟著她。感覺起來隻有衣服貼著衣服的感覺,隻有這樣賽莉兒哪可能滿足。個性遠比亞利更積極百倍的賽莉兒二話不說,抱住亞利用力把身體貼上去。
身為旁觀者的漢斯拚命忍著笑意,把視線轉到日出的方向。
亞利盡量不去想『妹妹的身體發育得不錯』之類的歪念,但是現實的香氣又繼續侵略他的鼻膜。那是頭發的香氣。眼下是連太陽也會為之迷戀西墜,順流而下的金色長河。如果賽莉兒將頭發留得更長的話,一定會成為一名讓豪門公子搶破頭的貴族名媛。
遺憾的是,那隻是夢想。
現實的賽巴斯達家並非是有錢貴族,也因此即便尊貴如千金小姐的賽莉兒也必須挽起衣袖做家事。太長的頭發隻會礙事,肩胛上下就是界限了……亞利突然感到抱歉。突發的歉意使得亞利回過神來,其實懷抱裏的小惡魔也隻是想坦率地表達親情。
「一路上要保重身體哦,亞利哥哥」